“这个时辰段,数量都不多,”魏庭枝拎着大纸包小纸包匆匆赶回,“先吃着,厨房那边在做。”
四只兽崽儿似被香气吸引,耸着小鼻子陆续醒来。
眼瞅它们变身成小小幼童,妘宇然直接吧唧一口亲个没完。
金暮黎隔空戳他脑袋:“吃饭。”
妘宇然这才龇起白牙,开开心心伺候几个小祖宗用餐。
放在平时,周不宣肯定没耐心照顾小孩儿,如今,却在金暮黎的神兽崽儿身上,表现出了不一样。
起码喂饭擦嘴时没觉得烦。
金暮黎阻止几人忙活:“不用喂,他们自己吃饭很厉害。”
被娘亲夸奖的四个崽崽儿立即夺下勺和碗,自己往嘴里扒拉甜甜栝楼粥。
“我儿子就是棒,”金暮黎竖起大拇指,“不仅自己喝粥,还能把油条豆腐脑全吃完!”
于是,崽崽儿不负娘亲期望,将桌上吃食全部扫荡。
“我宝宝都是爱干净的宝宝,”金暮黎扔出四个细棉帕,使唤得毫无负担,“跟宇然叔叔去洗脸。”
妘宇然连忙起身,将瓷盆端到矮几上。
小小四胞胎自觉排队,看得人愈发喜爱。
金暮黎心都快化了:“我儿子怎么这么乖呢,真是越看越爱。”
妘宇然龇着嘴乐:“我也爱。”
洗净小脸小手,魏庭枝特意差人回府拿的各种玩具也到了。
四胞胎没哥哥姐姐们那么挑,什么小玩意儿都能玩半天。
可即使如此好哄,三大成年也整个上午都在围着四个小家伙转。
为人父母者,自家孩子被人喜爱、称赞时,没有不高兴的。
金暮黎乐呵呵瞅着,心中得意无比。
生了九个崽儿,无论天上人间,都被当成宝宠着,不乐才怪。
待到中午,又是一顿丰盛午餐。
四小只捧着四小碗,拿着四小勺,不言不语,埋头干饭。
“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妘宇然笑眯了眼,“渊渊彬彬有礼,清玥有长姐风范,冥珠叽叽喳喳活泼灵动,到了四个小憨憨,却行动一致,沉默寡言。”
“寡言归寡言,聪明却半分不减,”周不宣来回观察四小娃,“不仅自己吃鱼,还把鱼翅吐得特别干净,丝毫不用担心他们会卡着。”
妘宇然转脸问魏庭枝:“我记得你有个堂叔,几十岁了吃鱼还卡?”
“是,”魏庭枝笑答,“堂叔堂妹父女俩只吃鱼头鱼肚,且鱼要够大,否则一吃就卡。”
“那可真是不如三岁小娃,”妘宇然乐不可支,“跟我一样。”
周不宣差点喷饭。
“笑什么,”妘宇然理直气壮,“几个人同时笨得与众不同,才不会把我凸显出来。”
周不宣竖起大拇指:“高见!”
金暮黎也给面儿:“虽然没有吃鱼的技术,想法却很成熟。”
妘宇然仰起脖子,鼻孔朝天:“那是。”
魏庭枝为四小宝每人分六个纯正鱼丸:“还是这个比较安全。”
说罢,把最后两个舀给妘宇然,“别飘了,快成仙了。”
金暮黎哈哈大笑。
妘宇然瞪他一眼,也乐了。
这时,门外响起轻叩声:“主子,鸿鹄酒楼陈掌柜求见。”
魏庭枝看向左侧和对面。
周不宣点头,金暮黎不管。
魏庭枝道:“请他进来。”
陈掌柜的任务,自是汇报宫中消息。
他说着话,眼睛却直往四胞胎那边看,半天才眨动一下。
皇帝已闭关,今日是长公主独立上朝的第一天。
反对长公主监国的官员为了找茬刁难,连夜奋战,将未曾解决的棘手存案扒拉出来,请求裁断。
其中一件,是王贵妃的娘家侄子王全本被赐田二十七顷,却令家奴占夺京郊农民田产两千三百顷。
贫民赴告,御史刘乔徇情曲奏,致每日斗鸡走狗、赏花玩柳的王全更无忌惮,家奴益横。
此事原被压下,却不知为何昨晚有涉案原告击鼓鸣冤,并因县官不作为,一头撞死在衙前。
出了人命,事实闹大,奏折便在今日朝会被呈上。
按说,县令有失误,应有上一层衙门接手,不该直接进早朝。
所有官员都心知肚明,原因是什么。
只不过,大家都疑惑,为何拿此事开刀,毕竟关系到贵妃。
贵妃的哥哥王世充乃吏部尚书,得罪他,就不怕影响仕途升迁么?
周不宣静静道:“然后呢?”
“然后主子令锦衣卫调查,”陈掌柜道,“锦衣卫速度很快,核查实情后,将县令和被告带到金銮殿,主子手起刀落,直接将二人斩杀。”
妘宇然倒吸一口凉气:“百里钊……真猛!”
陈掌柜看他一眼,没说话。
“想给殿下下马威,却不知捅到了蜂窝上,”周不宣冷哼,“若非顾忌百里赓,昨日便不会隐藏实力。”
“正愁如何杀一儆百,便有人上赶着送上来,”金暮黎笑道,“这下好了,正好帮她立威。”
魏庭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打击王贵妃,受益的是谁?”
周、金对视一眼。
的确,这种事,自然是谁受益,谁去干,否则没人傻缺到冒如此风险,为旁个不相干的闲杂。
“后位空置,贵妃便是老大,但出自她膝下的,却是皇八子,”都是可信之人,周不宣并未隐瞒,“皇长子百里乾乃贤妃所出。”
金暮黎挑眉:“王贵妃后来居上?”
“是,”周不宣点头,“贤妃孟馨妍在百里赓称帝前便入了府,王贵妃却是后来才入宫,但因年轻貌美,又会撒娇,加上祖父曾是百里赓的老师,便有今日地位。”
“既然百里乾是皇长子,有很大可能继承皇位,孟馨妍为何还动手?难道……”金暮黎猜测,“百里赓曾表示想把皇位给老八?”
“这个倒不知,”周不宣道,“也或许只是孟馨妍想为儿子扫除一切潜在障碍。”
“不无可能,”金暮黎颔首,“毕竟防患于未然,才是最佳良策。”
妘宇然的关注点却是:“百里钊如此果断,朝中官员是啥反应?”
“这……”陈掌柜心说我也没看到啊,“大概是,目瞪口呆吧。”
金暮黎也好奇:“王贵妃没去闹?”
“闹了,”陈掌柜立即道,“闯到议政殿指着主子骂,被主子一巴掌搧得吐血,当场昏死。”
金暮黎竖着拇指:“牛!”
陈掌柜跟着笑:“的确痛快。”
主子何时受过这等气,打死都活该。
“皇上闭关,连给她做主的人都没有,”魏庭枝也忍不住微笑,“或欺弱,或欺老,她却选个最强的无礼辱骂,不揍她揍谁。”
妘宇然笑得嘎嘎。
“这件事,不会善了,”金暮黎道,“贤妃的账,百里钊肯定记下了。”
周不宣没替她否认:“今日虽能震慑一部分人,但估计不会消停。”
金暮黎兴致勃勃:“及时通消息,后面我还来。”
众人:“……”
您这是看热闹上瘾了啊。
不过摸摸四胞胎,又觉欢喜:“带着宝宝,别空手。”
金暮黎:“……”
说得好像怪她没带礼物似的。
“对了对了,”妘宇然忽想起什么,从身上抠摸出半张纸,“前几天心情不好时,写了首歪诗,你们帮我瞧瞧,拼凑得怎么样。”
周不宣故作稀奇:“你还会写诗?”
陈掌柜真的稀奇:“您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妘宇然睫毛连眨翻白眼。
魏庭枝没问话,只心中疑惑:何时写的?我怎不晓得?
金暮黎接过,看了眼,放松道:“还好还好,字我全认得。”
妘宇然噗哧一乐:“损样儿。”
传到周不宣手里时,她念了出来:“枫盛菊叶残,残月有谁怜,怜我知君意,意冷镜空悬。”
魏庭枝听得眉心直跳。
陈掌柜也面露无语之色:妘家和魏府都快把你宠上天了,你咋就能写出这么惨的诗?啥品种啊!
“你这……”周不宣不解,“心情不好到了啥程度啊?”
“就是找不到你们嘛,”妘宇然委屈,“心情不好,又看到些秋景,就展开联想,过度渲染了一下。”
“……”周不宣轮流指金暮黎和自己,“咱俩有这么大魅力?”
金暮黎想了想:“难说。”
妘宇然受不了她们:“夸张手法,夸张手法懂不懂。”
“哦~~”金暮黎拉长声音,“原来如此。”
“妘宇然,采访你个问题,”周不宣微微蹙眉,“身为小说家和诗人,有没有觉得自己面前有头牛?”
“?”妘宇然一脸莫名,“啥玩意儿?”
金暮黎大笑:“周不宣你蠢么,对牛弹琴的人,怎么能听懂牛的声音?”
魏庭枝扭头。
陈掌柜憋笑。
妘宇然终于明白:“你俩真是……想踩直接踩,想骂直接骂,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周不宣无所谓:“没事,牛勤快。”
“勤快有啥用,成天累要死。”
“累点怕什么,总比被宰强。”
“就是,母鸡一天不下蛋,都得搁锅里炖成汤。”
三人就着废话斗半天嘴,听得陈掌柜一愣一愣又一愣。
魏庭枝提醒:“不用回酒楼?”
陈掌柜连啊两声,立即告退。
“行吧,你们赢,”妘宇然抱起俩娃分放两腿,“公鸡不打鸣,也得炖成汤,我还是赶紧干活儿吧。”
二人大笑。
虽说都是没营养的废话,却贵在开心。
魏庭枝见弟弟高兴,自己便也高兴。
“其实诗不错,”金暮黎终于正经,“虽然不甚懂,但能看出每句都首尾相连,仅凭这一点,就很牛。”
周不宣赞同:“确实。”
金暮黎八字指尖撑下巴:“再弄点小酒喝喝,说不定你也能那什么、什么诗百篇,什么什么酒精眠。”
妘宇然噗的一声笑:“那叫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金暮黎单手挥摆:“管他酒家酒精,反正就是那意思。”
“您太高看我了,”妘宇然不敢吹牛,“喝多少我都没那本事。”
周不宣笑:“说不定还醉睡着了。”
这话把魏庭枝也逗乐。
“可不是,”妘宇然毫不羞惭,“讲真,清醒状态写一首我都得好半天,最快最简单的学步效颦也花了二十分钟。”
周不宣无语:“还想多快?坐火箭?”
妘宇然傻乐挠头:“但我写的东西,感觉都好通俗,好直白。”
他转首问哥哥,“书中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古人的话像灵丹?”
“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魏庭枝道,“但你不需要,妇孺皆能懂,便是好文章,就如《梦西游》。”
“对,”周不宣附和,“咱们老家不就有个古诗人,叫什么来着?说每次写诗都要问个老婆婆,懂没懂,不懂再改,直改到老婆婆都能听懂为止。”
两人都这么说,妘宇然立觉心里宽敞。
见他轻易被安慰,三大家长不由产生同一个想法:真好哄。
零零碎碎又闲扯片刻,魏庭枝才唤茶侍进屋将碗碟撤下,然后各抱一个萌宝到内室喝茶消食儿。
说是消食,却又金炉香袅中,卢掌柜亲自端来甜食点心、时鲜瓜果,再识趣退下。
魏庭枝亲烹玉蕊,捡起之前中断的话:“周院长希望我怎么做?”
妘宇然立马化身精兔子:“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