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深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反而一直盯着还在等公交车的郑晨仁。她探着脑袋,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温和。
她快步走回咖啡馆里,似乎有意避开郑深的目光。她用力地呼吸着,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从大学的时候,只要遇到紧张或事不顺心的事情,她就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最近需要用力呼吸才能获得足够氧气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多了。
“不出去吗?”丑鬼趴在透明玻璃上,如果别人能看见它的话,就会发现它的五官已经被挤成一团了。
“要出去的。”她用力拍了拍胸脯,重新推开了玻璃门。但出去的时候,对面马路上已经看不到郑深的身影了。可能她等不到自己就先回去了吧,或是跟着郑晨仁走了。她兀自想到,也自顾自回去了。
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公寓的时候,厨房里很安静,这表示郑深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先回来了。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元逸,阿姨有事先回去了,桌上的鸡汤要是冷了就热一热再喝。
郑深的字非常秀气,和楠木的字迹一点也不沾边,从前自己总是嫌弃楠木帮自己做的笔记丑,让他重新打在电脑上。不知道自己过去帮他做的英语笔记他是不是还留着。她看着眼前的鸡汤,叹了一口气。对逝者的思念总是一天强于一天,尤其是自己身上还流着他的血。
她端起碗,和小时候喝中药一样,一口气喝了大半碗,下咽的咕咚咕咚声格外地响。
该走了吧。她对自己说。
自己在这个城市的里的依恋已经全部被命运带走了,自己也应该离开了吧。曾经她选择在大学毕业之后在这个城市留下来,一开始是因为诺拉,两个人一起中了《老友记》的毒,想要过上Raica的生活。所以刚毕业那年,她们一起住进了两室一厅的公寓里。后来她不得不承认,楠木成了她第二个想要留下的理由。在他们还没有和好之前,她抱着只要在一个城市,总有机会能和他偶遇的微薄信念,咬咬牙留了下来。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时钟,脑子里计算着自己大概需要的时间和郑深回来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郑深总是抱有不太好的想法。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但看着被郑深在两天里充实起来的厨房,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加上诺拉的意外死亡,她打了个寒颤。
“说到诺拉那件事,我觉得还是一目了然的吧。”丑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幽幽地飘来了她的身边。
“什么一目了然?”她猛的一回头。
“嘴边的毒药?掰断了的口红?显然是把毒药涂在了口红上啊。”丑鬼好像在嫌弃她似的,翻了一个不能再明显的白眼。
“我知道,但问题是不知道是谁做的。”
丑鬼没接嘴,但撇了一眼桌上的鸡汤,飘走了。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空气里的尘埃在透进来的阳光里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落下来,洒在了她的头发上,和捂在肚子上的手上。她知道现在说能感受到肚子里生命的迹象似乎还太早了一些,但她仍然真实地感触到了心跳的声音。
“喜悦,你还好吗?”她轻轻地用手指在肚子上打圈圈。这是她和楠木早就商量好了的名字,虽然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年轻得有些令人可笑,但她始终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你回来啦!”郑深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颇有王熙凤的架势。
大概是刚刚太沉浸在回忆中了,连开门的声音也忽视了。
“阿姨,你刚刚去哪了?”她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哦,我去前面的那个超市买牛奶,但是那家超市没有你之前喜欢的那种无乳糖牛奶了,我就去了远一点的地方买,多花了点时间。”郑深一边把牛奶放进冰箱,一边说着。
趁着她沉默的空隙,郑深接着说,“你和郑警官聊得怎么样了?”
她犹豫了一会,“没什么,他和我说了一点诺拉的情况,问了我几个问题。”
“哦...”郑深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但她似乎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了。
她知道郑深在说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做——牛奶外面套着的袋子上印着的明明就是门口便利店的名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丑鬼,它冲她默契地摇了摇头,知道郑深也是一个充满了秘密的女人。
等郑深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之后,她和郑深坐在了餐桌的对面。虽然不确定郑深会不会给自己下毒,但老实说自己也很久没有吃上这样的热菜热饭了。
“阿姨,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呀,做饭好好吃。”她试图和郑深搭上话,以便能深入了解这个女人。
“我之前在一家小诊所干活呢,但是都是给病人打打针,或者抓点药什么的,没什么技术含量。”郑深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笑了笑。
“那后来怎么开了五金店呀?”
“那是和楠木爸爸离婚之后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护士的待遇本来就不高,更别说是小诊所了。所以楠木的爸爸离开我们之后,我就搬回了娘家。亏我爸帮忙,才东拼西凑开了那家店。”讲到过去的事情,郑深总是有一种漫不经心地感觉,好像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护士啊...”她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沉思着,好像嘴里咀嚼着的不是糖醋里脊,而是郑深刚刚说到的那段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