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竟是衙门官差押囚车游街。前头官差引路,马车也只得停避于旁处,为囚车让路。
“这又是出了何事,”宋枕寒摞下手中书卷,侧过身与薛绛姝同挤于窗前打量,正巧那牢车行至于马车前,只见其中跪坐之人身形单薄。因长发遮面,看不见她的面容,只那双手上布满污血泥泞,身上囚服已是被磨出油亮色,显然是在牢中受了不少刑。
看的薛绛姝心下不舒坦,轻叹后忙预备躲于宋枕寒身后。
却不想,这声若有似无的轻叹竟是随风传入囚车。车中那囚犯猛然抬头,直直地瞪向薛绛姝。面前杂乱的青丝随其身形晃动撇去两旁,方才叫人看清她苍白的面色,其上泥印与血痕遍布,却愈发衬其眼神明如灯火,仿佛淬了毒的利剑,要将薛绛姝置于死地。
那眸光过于炙热狠毒,薛绛姝只觉自骨头缝儿里往外泛着冷意。转瞬又觉此人的面容有些许恍惚,仿佛是在何处见过,却是无论如何也联想不起。
来不及回身,囚车已略过她二人的马车,那人竟是挪动了身子又往后盯着她,直到被跟车的官差训斥,方才转身垂眸。
街畔看热闹的人群中传来叹惋低呼,已有人先一步议论道,“那不是廖媛媛么,好好儿的一枝花,竟是沾了几条人命,果然人心叵测。”
“谁说不是呢,听闻是为情所困,那王家公子许了她好东西,转头又许了另一位小青姑娘,廖姑娘这便是妒心作祟,才惹出这么多事端来,只可惜了廖老班主,经营半辈子的班子出了这么个人物儿,还是最亲的孙女呢。”
“若是小青也罢了,又关那刀马旦何事,听说她也是被定为死罪的。”
“那便是行里的恩恩怨怨,她杀了人,王家怎会饶过她,把廖家班一锅端了才解气呢。”
话音才落,又有人接话,生怕这些闲言碎语落地上摔疼了,“亦或是那唱刀马旦的梨花也与王公子有些什么,这廖姑娘发觉了,便想着一箭双雕?若非如此,缘何当日结案时梨花与小青落的那种夏蝉,廖媛媛却是相安无事。不过老天有眼,也不知知府老爷是怎么的又发觉了端倪,才将真凶捉拿归案呢。可被说,这廖媛媛倒有些手段,搁在谁家后宅子里头,可得搅和一通儿不可。”
惹得看戏众人哄笑,连连接话,“搁谁家的后宅,不是差点儿被王家收了,可惜没能如愿么。这婆娘狠起来,倒是厉害的了不得。任她三个闹成什么,没有王公子,也得有李公子张公子,总是没个好儿。”
“就是可惜了,往后是听不得廖家班的戏了。”
“谁说不是呢。”
终究是廖家班在苏州百姓口中过于盛名,如今出了这等丑闻,使得个人家伙总有了茶余饭后的笑谈,昔日讨人喜欢的几个戏子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至如今,竟是将戏文中的风月之事尽数做戏入了现世。想来日后被人添油加醋的编排是少不得,不知要传多少年去。
当真可怜的,左不过廖老班主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