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过是因着二姐姐是县君,与皇室沾了边儿,身份比我们略贵重些的缘故。既是只二姐姐一个主角,薛家纵然有再多的姑娘都不过只是陪衬罢了。虽说薛家不如沈家的名望,到底也是名门,咱们家的姑娘自当矜贵,何必赶着去攀附沈家,倒像哈巴狗儿似的。”
见于氏抬手要打,五姑娘忙往前躲了几步,拉过姐姐挡着自己。四姑娘笑道,“五妹这话虽说的不合体统,却也不歪。母亲,二姐姐的人缘好,不只是她的身份略高,更是她自身才貌双全,配得上与京中优秀的贵女们作伴。今日沈家姑娘有心邀二姐姐,那是因着二姐姐出众,而女儿与五妹妹如今年幼,自然比不得二姐姐。
倘若我与五妹妹静心学习,待我们长到二姐姐的年纪,若也如二姐姐一般出众,莫说沈家的姑娘,京中各府的好姑娘皆愿意与女儿们交好,被旁人尊重难道比不得上赶子去贴人脸么?”
于氏闻言失笑,抬手抚过四姑娘的头顶,道,“这话说的不错,不枉这么些年你们父亲亲自教养你们。只不过,”她终究心有不甘,进院门后又叹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三丫头到底还是捷足先登了。原本老祖宗疼她,叫二丫头带着她进宫,明日亦是跟着二丫头,她倒还不如你们,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四姑娘笑道,“那又如何?宝华寺就在京外,不过百里,三姐姐若想去,谁也拦不住。只不过去了得有人愿意理会,倘若无人愿理会,凭空立着岂不尴尬。母亲只想着三姐姐捷足先登,只怕是想不到她若去了,要遭受多少白眼呢。”
言罢忍不住要笑出声,又生怕传到父亲的耳中遭教诲,忙抿唇忍住。
于氏疑惑道,“此话何意?难道今日于宫宴上有何不妥之处?”
“今日二姐姐受得住,我却是忍不得了。”五姑娘已然“咯咯”笑出声来,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母亲不知道,今日再宫宴上,三姐姐可要忙坏了二姐姐了。”
才要一一道来,被四姑娘用手肘钳制了一回,又见姐姐拿眼示意她盯着房门,五姑娘忙抿唇,压低了几分语意,“今日父亲在家,我可不敢说。等明儿白日里父亲不在时,我再给母亲说这笑话。”
于氏闻言颇为无奈。当下明白她的意思,才要轻斥,主卧房门半开,自里头传来薛绍的追问声,“何事非要等到我不在府上的时候才能说?怕又是坏了什么规矩。”
五姑娘吐舌,忙提着裙摆小碎步奔上台阶,扶着门框道,“父亲听错了,女儿正与母亲说体己话呢,偏父亲偷听去,如此方才是坏了规矩不是。”
薛绍嗤笑,眼看着于氏领着四姑娘进来,方才摞下手中书卷,笑道,“倘若是正经事,也不会背着人了,如此心虚,必定有诈。琬玗这丫头,可是今日进宫失了仪态,或是瞧见了什么不该入眼的?”
五姑娘连忙躲在姐姐身后懒怠。于氏拦着笑道,“你倒别难为她两个,不过是与我说些玩笑话罢了。”又将方才在薛老太太的房里说的话一一转述,不禁又抱怨道,“母亲未免太疼宠三丫头了,许多时候竟是压过二丫头与咱们的孩子,未免不合规矩。”
薛绍不以为然,道,“如意是大哥的骨肉,自然也是母亲的亲孙,与府中其余后辈并无差别。母亲喜热闹,自然那个孩子更讨喜,母亲便喜欢谁了。”
“可是咱们的孩子不好么?”于氏略倾身,已然失了往日的仪态,“咱们的孩子,论容貌、论才学、论身份,哪一样儿比不过三丫头?且莫说咱们二房,大姑娘已出嫁,如今也算不得。只拿二丫头做比较,二丫头是县君,身份自当高一些,诸人多疼些也无妨,偏如今,老太太疼宠三丫头已然有了盖过二丫头的趋势。”
又将老太太昨日在后院儿里做主薛如意进宫赴宴之事,与方才又做主叫薛如意明日跟着去宝华寺之事唠叨一回,不禁皱眉道,“母亲为了疼她,连规矩都不顾了。绍郎,你说此事传出去是否叫人笑话?大房人人得势,如今连庶出的三丫头都有压过咱们二房的趋势,外头的人,是否会认为咱们二房还比不得庶出的可以出人头地?”
“胡闹!”薛绍闻言微愠,难得斥责道,“在孩子们眼前儿,提什么身份?”
见妻女面容上已现出惊色,薛绍又觉失态,缓了缓神色语意,安抚两个孩子回去歇着,方才与于氏道,“嫡庶之分,你我知晓便可,何必叫孩子们听这种话?无论是绛姝如意,还是咱们的婳祎琬玗,都是薛家的子嗣后辈,与母亲血脉相连,母亲疼谁不好?有何不同之处。”
于氏寻了藤椅坐下,抬手揉了揉似乎有些胀痛的额角,轻叹道,“我知晓你心里如何做想,孩子们受你的教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也是好孩子。只是我自己终究心有不甘罢了。只因袁氏与母亲娘家有着八竿子远的亲戚,血脉,如今在府上虽未必作威作福,却也是风生水起。长嫂的娘家势大,孩子们又争气,她们是压不过去的,偏只咱们二房,我实在忧心。”
薛绍垂眸,隔着小半桌案拍了拍于氏的手背,安抚道,“三丫头虽是庶出,不过袁氏的身份也不算低,得母亲与大哥喜欢,三丫头便与旁人并无不同,都是薛家的姑娘,咱们的侄女,既是如此,母亲疼谁,有何不同。何况孩子们还小,皆无锋芒,便都是好孩子。母亲疼爱三丫头,难道不疼爱婳祎琬玗么?只在意那一处偏颇,是咱们做小辈的失礼。你素来聪慧,又并非小肚鸡肠之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方才之言,你若心中有气,偶尔与我说上几句倒无妨,出了房门,夫人可不能再提半字,当着孩子的面儿,更不该如此,你可明白?”
于氏默然。已将方才的怨气消了大半,起身服侍薛绍更衣用茶,再不提抱怨之意。
过了第二日,薛绛姝起早收拾妥当,吩咐敛秋守在院中。带拂冬倚翠拿些出行包裹,先去后院给老太太、宋氏、于氏请了安,待用过早膳后,方才与薛如意一道乘马车赶去宝华寺赴约。
百年前大周太祖以“德感上苍、天命之兆”为由拉拢黎民百姓,以积百姓拥护,从而顺利开国登基,太祖皇后与先帝爷、当今太后又皆是信佛之人,故而大周法会佛事兴起,京外的宝华寺也因慧明大师曾与数句“道破天机”之言而被称为国寺,慧明大师亦被尊为大周国师,地位尊贵无量。
正因如此,宝华寺的香火是异常的好,如今并非年节的时候,山脚下便已停留数驾马车,往寺里奔走、才进了香火下山之辈,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想来许多人皆是为了三日后慧明大师的法会而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