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年,我参加工作。
单位虽有食堂,但大家通常都自己带饭。
那时候年轻,所以一到吃饭点儿,就端着饭盒子满车间串游。看到哪位师傅饭盒里有好吃的,就厚着脸皮来一筷子。
车间有位张师傅,江西人。每年春节后,张师傅都会从老家带一些土特产回来。
正月初十的中午,张师傅手托着个小坛子,挨盘儿让大家。看大家频频摆手的样子,我便好奇的凑过去看。
小坛里油汪汪的,沁润着红白相间的豆腐乳,油香扑鼻,甚是诱人。只吃过老北京青红方的我,哪儿见过这等美味,于是毫不客气的伸过筷子去。
张师傅笑着说“这东西,你不一定吃得惯呀!”
我心想:“豆汁儿都能喝,一块儿酱豆腐算个啥?”
我用夹红方的力度去钳它,那腐乳却碎裂成几瓣儿,这很让我感到意外。因为以我的经验,腐乳皆是细腻绵软的,完全不是此等糟硬质地呀!张师傅见此,便给我夹了一整块儿。当我急不可耐的夹了点儿放进嘴里时,额,我总算知道其他师傅为什么频频摆手了!
一股子浓烈的擦桌布的霉味儿,混合着菜籽油的油味儿直冲鼻腔!这这这,这是什么?咸辣也就罢了,这股子味儿简直了!
咽也咽不得,吐也吐不得,我绝望的抬起头,张师傅正看着我。没办法,就着两大口米饭强忍着咽下这一口,就再没勇气碰第二筷子了。
口味,因人而异,更因地而异。正所谓,你之蜜糖,他之砒霜。比如老北京的涮肉蘸料和豆汁儿,江西人民估计也是消受不来的。也许这就是地方美食往往无法在异地生存的原因吧。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是江西霉豆腐,和景德镇瓷器齐名!
虽同为特产,但霉豆腐和景德镇瓷器不同,它是平民的美味,发于乡野,遍布街巷。
做霉豆腐的方法颇为繁琐。
要选用石膏豆腐,而且要选用略硬的,这样才能使做好的霉豆腐不至于软趴趴的。
要将整块儿豆腐放在竹篦子上,通风干燥一天,为的是沥去豆腐中多余的水分。
然后将豆腐切成适当大小的坯子,分散的码在竹箩上,再盖上厚棉被,使其发酵。秋冬季大概二十几天的样子,坯子表面会长出黄色或白色的霉菌丝。
长了霉菌丝的坯子还要在日头下暴晒一下,为的是让菌丝塌缩包裹住坯子。然后将坯子放入菜籽油中浸泡,油中要事先掺入一些高度白酒。再投入料粉中滚满料粉,料粉的配比是:辣椒粉:花椒粉:盐=10:2:1。最后一块儿块儿的码放入小坛儿中,倒入之前的菜籽油封坛,保存一个月即可食用。菜籽油可用茶籽油或芝麻油代替。用茶籽油的为上品。
说起来霉豆腐这东西很有特色,但直到现在我仍吃不惯它。口味这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江西人对霉豆腐的感情大概等同于北京人对青方,不,是红方的感情吧。因为江西也有臭豆腐,那真是各村儿有各村儿的高招儿啊。比如赣州的盐蛋豆腐,看起来就是一块儿普通的嫩豆腐。但和霉豆腐一样,很具有迷惑性,你只要胆敢吃一口,额,怎一个臭字了得!
有空儿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