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晔想了想,“听闻诸多流民帅有一人与他们不同。”
“祖之说的是傅签?”
“正是,此人虽是寒士,少年孤贫,但博览经籍、躬耕吟咏,以清节儒雅著名,旧朝惠帝时曾为太子中舍人、中书侍郎,洛阳沦陷后,带着族人,避难于峄山,后来元帝辟征,他婉言谢绝了,于合肥一带阻制胡人,此人还与纪公是好友。”
纪公乃纪太后生父,江左士族首领。
王元昱听言冷冷一笑,“此人我知,当年家父也屡次辟召,皆被拒绝,流匪便是流匪,此人也曾于江上打劫过往商队,祖之可知?”
“哦?”司马晔诧异。
王元昱道,“此人若是真心拥护我新朝,为何不入征?聚众盘聚在沿江两岸呢?祖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不仅拥兵自重,还与诸多流民帅有交往,怕目的不纯矣。”
“这......”司马晔也有此怀疑。
“罢了,罢了。”谢四郎眼见气氛突然凝重,不想因此扫兴,笑道,“你二朝中之人,聚在一起怎的说起了朝事?如此,我先走了。”
王元昱立即拉住他,笑道,“不说便是,你且坐下。”
司马晔也笑道,“都怪我。”然后对王元昱道,“安石明日就要离开建康了,我们好好为他践行。”
王元昱惊讶,“明日便走?”
谢四郎笑道,“友人来信,会稽山的杜鹃花开了。”
“原来如此......”王元昱大笑,“我还是数年前去过会稽,满山的杜绢花的确不容错过,还是羡慕安石呀。”
侯在一旁的静姝一听到杜鹃二字,不由得一阵恍惚。
王元昱留二人吃过晚饭才放他们归去,谢四郎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醉意,王元昱亲自扶他上了马车,无法劝他留下,心中多有遗憾,“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谢四郎眼含泪水,朝他深深一揖。
目送谢四郎的马车远去,王元昱又对司马晔笑道,“安石拒绝了我,那么祖之没有再想过吗?”
司马晔知道他说的是何事,慎重的摇摇头。
“祖之在担心什么?”
司马晔皱起了眉头,“我己说过了,其实我与安石一样,无心入仕,更不可能......此番应召是为迫不得己。”
王元昱扯了扯嘴角,“祖之是在怪我?”
司马晔摇摇头,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往事一幕幕又出现在脑子里,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喝酒,一起作诗,一起去九华山骑马,一起去东海垂钓,也一起逃避战乱离开家乡......仿佛就是上一辈子之事,天下大乱,皇室倾扎,百姓流离,使他早己看透了一切,生死福贵皆是云烟,他不想参入复杂的政治之中,但他又始终姓司马。
“子亭......”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是了解你的,而子亭又了解我吗?”言毕,拍拍王元昱的肩,转身上了马车。
司马晔的话让王元昱愣住,他了解他吗?祖之......了解又如何,不了解又如何?
王元昱望了望天,适才还晴空万里,此番又天空灰暗,如此多变的天气,就如当今形势,这番“太平盛世”又能相持多久呢?届时谁也逃不过,你说你迫不得己,为何不说是命运使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