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万鹏自是注意到女儿的一举一动,顺着女儿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悬在半空中的少女自是早已注意到茶摊里稳坐着的两人,看着那张更加明艳美丽的脸庞,她只觉得被自己盯着的那双黑亮眸无比的厌恶!凭什么!凭什么祖父明明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却时时记挂着她,明明她才是最闪耀的那一个!穆厌喜哪里比得上自己!
穆厌喜撇开眼,不再对少女的直视做任何回应。
看回眼前的茶。此刻茶碗里的水浅黄清澈,没有一丝怪异。穆厌喜复又看向静坐着的中年妇人,此刻的她竟然没有一丝惊慌,也未去找将她茶摊掀翻的人的麻烦,甚至无一丝颓丧。
“还能看见黑雾吗?”
穆万鹏自是知道女儿在想什么,此刻绣娘的周身并无一丝黑雾缠绕,茶碗里也没有倒影此间幻想,但穆万鹏知道此刻他们依然在幻境内。至于后来的这个少女和她身旁的少年,穆万鹏没有兴趣知道他们的身份,更多的是不屑。他没有让她们长长记性已是好脾气,想来这两人不外是女儿在乐宗时的同窗,就白衣少女那快将女儿吃了的眼神来看,跟自家女儿非友是敌。
“看不见黑雾。”穆厌喜摇了摇头。
她已经确定刚才阿爹给她看的幻境必然是络腮胡子带来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可为什么要让他们远离绣娘呢?
穆厌喜看着兀自静坐的女人,一时想不通。如果络腮胡子是瘟疫的散播者,或者携带者,按理说,这会儿,绣娘应该已经染上了。可是看她好好的样子,并没有染病的迹象。
好想给她把把脉呀!穆厌喜忍不住手痒。
穆万鹏轻咳一声,无奈地看了看女儿。道:“走吧,我们跟着他,应该很快能知道真相。”
“好的,阿爹。”
穆厌喜随着穆万鹏起身,朝那个只知道往前的壮硕身影走去。
慕容清清看了看茶摊里的女人,又看了看已经开始进城的父女俩,转身朝身侧跟着的少年低声耳语。
两人对视一眼,少年点点头,顺从的开口:“是,师姐。”
只见慕容清清身影一闪,朝前面几人追去。
白衣少年缓缓落至茶摊处,坐好。
眼神不复柔光的中年妇人继而起身,平静无波地开口道:“客官可用茶?”
父女俩紧紧跟着络腮胡子,走过一个个巷口,他终于在一处破落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男人准备推门的手停了下来,转头朝跟着他的两人笑了笑,因着半张脸都被胡子遮了去,穆厌喜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看见了那人嘴角的笑。
“阿爹,他笑什么?”
“大概知道自己快消亡了吧。”
穆万鹏看见了,那男人的笑意。
他看得见他满心的死志,想必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拖累了那妇人,才出手给了他们父女俩一个“警告”。
“这个世界中有些魑魅魍魉是不能被修者灭掉的,那就是阴司的亡魂。修者只能困住它们,而不能将其灭杀,只因,下界与阴司之间的缔约。”
“缔约?”
穆厌喜第一次从阿爹口中听到关于阴司的消息,不免好奇,这三年里,阿爹教了她太多太多,甚至知知的再次休眠也跟阿爹息息相关。她自己进步神速,作为契约灵的知知自然也不能落下,给她打开乾坤戒第四层以后,小家伙就又休眠去了,准备再一次的进化。狻猊已然野惯了,估摸着靠她这个被自己老爹拘着的人永远不要想找到它想找的人,就时时在外游荡,穆厌喜权当它是去游山玩水了,反正狻猊每次回来,都能给她带来不少的惊喜。
穆万鹏却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提醒女儿继续跟上。
慕容清清自然将前面几人的动作看得仔细,她这次出宗门带着小师弟历练,全然是为几月后的宗门大选作准备,三年前,她听从祖父的话没有再在乐宗一争高下,而是回宗门认真地磨练修习,得知梅容时已成了上界大能的得意门生,慕容清清心里十分气不过,一次不经意的“路过”却听到了她一直期待的真相。竟然是祖父希望她能同穆厌喜这个废物一同进宗门大选,凭什么?那个废物也想去上界。竟然还要她去做陪。幼时就埋下的妒火已然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燃烧殆尽,每日修习她也只有一个念头,碾压穆厌喜,让她在宗门大选里抬不起头来,她不配站在她的身侧。
此次的相遇只能说是狗屁缘分,她和小师弟一路游历至此,发现了缠绕在死者身上不同寻常的将死之气,而死者都是那些领了俸禄回家的老兵,凭着她与生俱来就拥有的天赋一路追查到了这里,并发现携带了将死之气的人。却不曾想,竟然被那废物领先一步。
慕容清清在外游历的这些时候,自是少不了听到关于穆厌喜的事迹,她只觉得这些人要不就是被抽了脑髓,要不就是被近年来传闻已突破大成的穆万鹏施了邪法,人们才会去传颂这样一个废物!
父女俩自然感受到背后那道灼人的目光。
“要不要阿爹帮你教训下她?”
穆万鹏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在意自己是否已是一个即将踏入化神期的强者,也根本没想起来自己随便释放的威压足可以碾杀元婴期修为以下的任何修者,何况对方仅仅是一个金丹期初期的小娃。
穆厌喜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自从她和便宜老爹的关系突破冰点以后,她越来越觉得这个老爹是非常!非常!幼稚!不过……能被父亲这样毫无理由的偏爱,作为女儿的自己是真的很幸福。但还是耐不住狠狠瞪了便宜老爹一眼。
“别理她,她自小就打不过我,您老别丢面儿。”
“小兔崽子,有这么说你阿爹的吗?”
穆万鹏嘴上虽然骂着,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儿,只觉得自己三年前的决定对极了。没有那臭小子在女儿面前晃悠,女儿果然是爱自己的。要是没有每月的通信,那就更完美了。
就在三人分神时,嘭地一声重响传来,院子里络腮胡子仰面挺倒在地,只片刻便化成了一滩裹着死气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