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又回到了他当初在流民营中的模样。
褴褛的衣衫,乌漆嘛黑的脏脸,露出来的肌肉上,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这么快就抵挡不住了吗?”冯建安喃喃地问到。
“没子弹了!”陈昊说到。“大人,趁现在地道还在,咱们赶紧撤吧!”
原来是没有子弹了!
“大人,武州之失,绝对是姜大牙的错!”王之邦说到。
“啊?怎么是姜大牙的错?”冯建安奇怪地问到。他本来还有些自责,这突然找到个人背锅,似乎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些……
“当初大人一力主张在火枪上安装刺刀,连设计图都给他画好了,可是他以工厂没有产能为由,拒绝生产刺刀!还说什么有生产刺刀的功夫,不如再生产几颗子弹!试想,如果今日神枪营的枪管上有刺刀,即便是没有子弹,也能和敌人做殊死搏斗,不至于败退得这么快!”
“这样啊!”冯建安有些失望,黑锅扣不出去。武州之败,还是得怪自己。“是我让他别浪费精力生产刺刀的!”
王之邦哑然!知州大人这是不懂还是怎么的?
“看起来,真的是你赢了!”冯建安有些颓然地对亢七说到。“我一直以为我的对手是张天琳,其实我真正的对手,应该是你!”
“知州大人,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对手啊!”亢七笑着说到。“你依然是武州的知州,只是不再拥有军队而已!三岔堡和五寨堡依然归属于武州,只是将会有我的人前去接管!我知道知州大人不想投降,所以我也不强逼大人投降!大人想做大明的官,就做大明的官,想做大顺的官,就可以做大顺的官!这不是很好吗?”
冯建安点了点头。“我们之所以是朋友,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银子!”
“没错!没错!大人能看到这一点,往后的合作,就容易得多了!”亢七笑着说到。
“既然如此,还请亢先生出手,让这城中,尽快安定下来吧!”冯建安说到。
亢七却摇了摇头。“大军既已入城,便很难再约束得住了!屠城令已下,我只能保证万花楼的安全!如果大人有什么重要的朋友和部下,不妨让他们都到万花楼来!”
“亢先生……你在说笑吗?”冯建安疑惑的问到。
“知州大人你什么意思?”亢七不解的问到。
“若不能制止大顺军的屠城,我投降又有何意义?”冯建安问到。
“你既已投降,屠不屠城又与你何干?”亢七反问到。
“我……!”一股热血涌上冯建安的头脑,脸庞顿时显得通红,血管似乎都要爆开来。
但他还是强抑住怒气,尽最后的努力,问到:“城中俱是迎接闯王的百姓,难道大顺军连自己的百姓都要杀?”
“哈哈,我的知州大人啊!”亢七笑了起来,“这天下的百姓呢,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那是数也数不清!别说区区一个武州,自闯王起兵以来,开封、襄阳、洛阳……一路杀将过来,这天下的百姓还是那么多,也未见得减少多少嘛!就跟那地里的庄稼一样,割掉一茬又是一茬,而且,不隔三差五地去收割一下,庄稼反而还长不好!”
“而且,屠掉一批之后,剩下的人便好管得多了!”亢七语重心长地说到:“别看这些百姓今日敲锣打鼓的迎闯王,一旦我大顺军没有给他带来好处,这些百姓转眼就会戳咱的脊梁骨!说句不该说的话,往后假若北面的大清来了,说不定这山西的百姓又会兴高采烈地迎接大清去了!”
“所以啊,趁能收割的时候,就收割了吧!”亢七说到。
“亢先生……真是好手段!”冯建安沉声说到:“一石数鸟,步步占先!平阳亢氏有亢先生这样的人物,难怪能发展壮大。无论这天下姓朱还是姓李,亢氏都是稳赢不输,厉害!”
“哈哈哈,没错,没错!任凭它惊涛骇浪,我亢氏就是一艘大船!现在,大人不也是登上这艘船了吗?”亢七伸出手来,志得意满。
冯建安冷笑了一声。
他提起身下的鬼头大刀——这柄刀被珍藏在刀架上好几个月,他一直以为以后自己只会用细刺指挥剑了,没想到今天还有再次用到它的时候。
“这船,我冯建安不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