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商业运作不甚了解的周道还在心里琢磨，蒋松却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

照王节度这般玩法，今夜的拍卖恐怕真会有很多商人会不知不觉间倾家荡产。

反应了一会，周道明白过来了，他有些不忍的问道“起哥儿，咱们不至于真让那些商人倾家荡产吧？”

“当然不会真让他们倾家荡产，我若打着这个主意的话，就不会只安排赵河一个了，相信我，如果现场安排三个托儿的话，玩法更高端，破产的人更多，我今日只安排了托，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王起悠悠一叹，道：“他们都是下蛋的母鸡啊，我怎会做那杀鸡取卵的蠢事？适当放他们一点血就足够了，我还等着他们给我下蛋呢。”

作为一个造价高手，常年混迹拍卖场的人。

王起对艺术品拍卖的手法在熟悉不过了。

不过……宋朝的商人倒也不一定会入坑，其实王起心里也有些忐忑。要知道自秦至清，两千多年来只出现了宋朝这么一个重商主义的王朝。而且已经历经百余年，商人的眼界可比其他朝代宽阔多，要是看出来了怎么办？

不能把那一百六十多块地全都砸手里吧？

是夜。

节度使正堂外的庭院中摆满了座椅，一个个燃烧这的火堆源源不断的传递着温暖。一个个锦帽貂裘的客商端坐在椅子，人手一个小牌子。按照节度使府交代的规则，每次举牌都会增加底价的一成。当然也可以自己决定加两成乃至三成。但是这么一来就让客商感觉自己手里的钱恐怕真的不够！

心中忐忑，再加是在一个杀人如眨眼的节度使的节度使府衙里，商人们鸦雀无声。

戌时初，随着铜锣敲响，拍卖会正式开始。

蒋松一副商人的打扮，缓缓走院子里临时搭出来台子。脸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开始了今夜的拍卖。

第一个商铺刚喊出底价，商人们之间的竞争瞬间进入白热化。嘴说不要，但身体太诚实。争抢商铺时这群商人像草原抢食的孤狼，互相撕咬起来比谁都残，无数白天刚组成的联盟顷刻间反目成仇，各种背叛，各种背后捅刀子，各种出人意料的惊天反转。商人之间竞争起来连基本的假和气和底线都抛掉不要了，彼此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了一间商铺的归属，商人们不仅喊价一次比一次高，更是直接撸起袖子准备来个互殴。

刚卖出五间商铺，拍卖现场已是一片混乱，而且渐渐变得不可控。

直到笑容憨厚的蒋松猛然变脸，下令节度使府卫兵入场维持秩序，商人们这才停止了互相斗殴，但对于商铺的争夺和出价，他们仍然不甘示弱地不断抬高价格。蒋松一直在旁边看着商人们的争抢，心中不由愈发对顾青佩服得五体投地。蒋松也是商人，而且还是一直跟着营造地基，他很清楚那些地基大致值多少钱，而王起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所有商铺的头年租金提升了两倍以，饶是如此，眼前闹哄哄的场面明显仍是一副供不应求的样子。

蒋松对王起的愈发钦佩！

看着商人们踊跃出价的样子，可以预料到节度使府今夜将会大赚一笔。

以拍卖的形式出售商铺，在宋朝的历史还是头一次。

至于王起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那些参加艺术品拍卖的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吗？为什么还是一次次的加价？是因为缺了那些玩物就死了吗？不是，身处在这个环境下脑袋就已经不转了！

形式很新奇，由于地基实在太重要太诱人，商人们出价也很踊跃，尽管心里骂了顾青无数次，可还是不得不咬着牙出价，顶着倾家荡产的风险一次又一次抬高价格，不惜代价拿下自己心仪的商铺。拍卖会的魅力就在这里了，氛围和气势渲染足够的话，人就像着了魔似的，鬼使神差般盯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放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代价”。用前世的科学术语来说，一旦进入拍卖场，就如同接受了某种心理催眠暗示，卑鄙的主办方会用最温柔的话语催眠他们，告诉他们正在拍卖的这件东西是多么的珍贵，多么难得一见，它值得你用全部身家买下来，千万不要犹豫，稍有迟疑这件绝世宝贝便成了别人的收藏，且永远不会再现世。主持拍卖的是蒋松，现场说的台词都是王起手把手教的。蒋松脑袋也好使，背了个滚瓜烂熟，站在台说出来后，现场的商人们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原本志在必得的商铺在他们心里顿时成了绝世宝贝，一旦错过便等于错过了几代人的财富，很多人都生出了倾家荡产的心思。

再加现场还有一位王起提前安排的托儿赵河。赵河这家伙今夜穿着一身华贵的丝绸长衫，外面使用红狐狸皮缝制的大氅……这是童贯送王起的礼物。现在却被赵河穿在身，腊月寒冬的，手里一柄折扇摇啊摇，后面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目的随从，一副富贵逼人的暴发户派头，无论任何人前搭讪都是一脸冷淡鼻孔朝天的傲娇模样，扮相可谓十分入戏了。蒋松在台极尽煽动人心之事，赵河在下面暗搓搓地抬价，开场热身的几间偏僻的商铺顿时被两人一搭一唱炒成了天价。偏僻的商铺卖出去后，商人们有苦难言，出的价钱比意料中的多出了近一倍，心里mmp，脸还不得不带着微笑欣然雀跃状。偏僻的商铺拍卖成功，商人们却渐渐咂摸出味道了，好像哪里不对劲……

对于商铺的价格，无数商人很早以前便琢磨过，这类人对钱财有关的东西向来敏感，预测的价格也是八九不离十，可是今日开场的几间偏僻商铺却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测。咂摸出不对劲的商人们于是有些沉默了，后来蒋松又开始拍卖商铺时，场内一片嘈杂，但却无人出价。这就有点尴尬了，蒋松在台吹得口干舌燥，下面的商人却显得有些抗拒，蒋松越说越心虚，求助似的朝台下某个位置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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