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港湾依旧是一片宁静,不远处几艘货轮停靠着,河对岸高楼耸立,霓虹灯牌散发着各色的光芒,为东京都的夜晚平添了几分热闹。
河堤边的斜坡草坪上,辉夜坐在那儿,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的货轮发呆。
她在这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
小的时候,父亲带着年幼的风间抚子四处寻医,想要医生救好她女儿的病。
而她,就是“病”。
她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是因为风间抚子比她早出现几年么?还是因为风间抚子更受人喜欢,而自己只是个会说些讨人厌的话的怪物?
这不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更像是两个灵魂共用着一具身体。
因为自己,风间抚子失去了一半的时间,被人当做怪胎,会被她讨厌是正常的吧?
父亲想要治好女儿的“病”,也是正常的吧?
不被人所需要,不被人所认可,这些都是正常的。
她本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往昔的记忆,如黑色潮流般将她的心灵堵塞。
她缓缓地蜷缩着身子,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耳朵,可耳畔边总是呢喃着那些深刻于回忆的话语,那些出自不同人之口、不同语气、不同声音的话语最终组成了一个词“消失”。
可回忆到了最后,浮现在脑海的却是那张坚毅的面庞,用那双干净、真挚的眼睛看着自己,轻声地问着:
“你能不回月亮上去么?”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选择去深挖原因,或许是他已经猜到了深挖下去只会挖出血淋淋的伤口。
辉夜笑了一声,笑得有些苦楚,呢喃着:“明明只是个笨蛋。”
明明是最不想让他知道的,她所深埋着的秘密。
她知道江琦骏白天接触过风间抚子,风间抚子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她都知道。不过风间抚子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
“也好,到此为止吧。”
辉夜缓缓低下了头,将脸埋在了膝上,双肩微微颤着。
晚风吹拂而过,带着些许凉意,压低了草坪,也拂起了她的发丝。
她站了起来,双手摩挲着,轻呵了一口气到手掌上,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朝着斜坡上方的人行道走去。
初时,只是略带迟疑的步伐,可渐渐地脚步越来越快,最终小跑了起来。
品川区,广町,商业街外。
繁华的城市从不缺乏夜生活,天桥下的双向车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两侧的人行道行人众多。
辉夜站在天桥的栏杆上,背依着栏杆,看着从她面前走过的形形色色的路人们。
这是她和江琦骏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约定再见的地方。
天桥上行人众多,可是这其中却没有一个是她所希望见到的人。
辉夜低垂眼帘,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下去,苦笑着:“我也是个笨蛋”
这也是当然的,明明昨天才对他说过了那样的话,他又是那么重视家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来。
会下定决心抛弃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而且,现在与约定好的时间,也早就已经过去了。
辉夜仰起头,用力地咬着下唇,唇角却难以抑制着下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