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五十二章 太子的觉悟(1 / 2)要离刺荆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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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令……”刘据是一个仁厚之君。

他的博爱,甚至连匈奴人也要顾及。

何况是大汉臣民?还是他食邑之地的百姓?

而且……

若郁夷的灾情被捅到天子那里……

而他却一问三不知,刘据已经可以猜到,暴怒的天子,会将他怎样臭骂了!

而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舅父卫青的遗泽,用一点就少一点。

总有一天会被耗尽。

若他真令天子彻底失望,这位君王,是绝对有可能行废立之事的!

而且……

刘据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梦魇。

汉家自高帝以来,历代长子为储,都会遇到磨难。

惠帝就被高帝嫌弃,几欲以赵王刘如意代之,还是留候张良献策,请出商山四皓辅佐惠帝,才让高帝打消了废立的念头。

想到这里,刘据就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越。

事实上,他能容忍张越辅佐自己的儿子,独立治县,除了他本身性格宽仁之外,最大的缘故就是——宫中有传言,此子乃留候之后。

当年,留候妙策安天下。

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若遇到惠帝那样的磨难,这位留候之后能若乃祖那样出奇策以安社稷。

惠帝之后,历经诸吕乱政太宗皇帝入继大统。

与高帝一般,太宗皇帝也有废立之念。

他甚至将自己的智囊和绝对心腹贾谊贾长沙也送去梁国,辅佐梁怀王刘揖。

先帝的储君之位,一度岌岌可危。

要不是怀王意外坠马身亡,那位有贾长沙辅佐,又深得太宗宠幸,以为‘类我’的梁王说不定可以入继大统!

至于先帝,废粟太子而后逼杀之的教训,更是言犹在耳。

作为刘氏子,刘据太清楚,刘家的帝王,对于社稷和宗庙的看重,远在父子亲情之上。

尤其是他的父亲,当今天子!

而他的父亲,不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哪怕当年,舅父长平烈候在世之日,也多次公开训斥他。

认为他性格软弱,过于仁恕。

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不类己’。

而‘不类己’就是悬挂于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掉下来!

那时,他日夜惊惧,恐惧不安。

被长平烈候看了出来,于是带着他与他的母亲,去求见天子,把事情摊开来说。

终于得到了天子的首肯,说: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之后更是历次将监国之权,授予给他。

委以全权,哪怕他多次释放囚犯,平反冤案,也只是训斥几句,并未发怒。

但,若郁夷县因旱灾而闹出大问题甚至是民变。

那么,他的父亲恐怕就再也容不得他了。

对刘氏而言,宗庙社稷重于君王,君王重于储君。

任何可能危及宗庙安宁,导致社稷倾覆的事情,只要发生了,连天子都要鞠躬谢罪,去太庙告罪于列祖列宗。

至于储君……

但凡做出危及宗庙社稷的事情,哪怕只是露出一个苗头,也必定被废!

粟太子为何被废?

因为他有一个可能危及宗庙社稷安宁的母亲,所以先帝不得不废!

他又为何该死?

因为,周亚夫、窦婴为他奔走相告,所以他不得不死!

他的母亲,卫皇后,曾经多次苦口婆心的教育他——不要忤逆君父,不要逆君父之意。

但他一直没有当回事。

直到现在,他终于害怕了。

听着刘据话语里的冷冽,郑全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恐惧。

但他不肯服软,依旧倔强的道:“家上明鉴,郁夷百姓受灾,最多不过苦一年,若用张侍中之策,凿井汲水,架设桔槔,则从此胥吏小人,操持政务,上下其手,鱼肉百姓,且夫机变械饰,祸乱人心,百年难安啊!”

张越听着,冷笑一声,道:“好叫郑家令知晓,本官不仅仅要凿井,架桔槔,本官还要上奏天子,请少府卿遣百工能吏,也助臣做机械之利,改良桔槔,使一具机械一日可汲水千桶!”

他上前一步,对刘据说道:“家上可知,机变械饰,出自何处?”

“嗯?”刘据对此其实也不是很懂,只知道,自他及冠以来,周围文人,总是在告诉他‘机变械饰,机心巧诈,奇技淫巧,祸乱人心’。

还举了秦代的许多例子来佐证。

“所谓机变械饰,出自《庄子》天地篇所载的一个子贡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的寓言故事,其辞曰: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则道之不载也!”

对于拥有着可以无限回溯所读文章和简牍的张越来说,只要给他时间和书籍,诸子百家的所有主张和一切理论,他都可以了然于胸。

可以追溯到源头,找到每一个说辞的起源。

张越欠身拜道:“而家上可知,仲尼闻后,如何对子贡说的?”

张越向前一步,拜道:“仲尼闻之曰:彼假修浑沌氏之术者也。识其一,不识其二;治其内而不治其外……”

“其意思就是说,那是研讨和实践浑沌氏主张的人,这些人不懂顺应时代的变化以社会的道理,只知道抱着过去的老经验,拒绝一切新事物,这样的人,子与我,如何能懂?”

“至于这所谓的机变械饰……”

“自三王治世,五帝用德,三代以降,历代先王,都可以算的上机变械饰之主了……”

“伏羲氏教人渔猎,神农氏劝民耕作,仓颉做文字,而有巢氏建立房屋……”

“机变械饰之说,从未见于儒法黄老列子先贤之言,独庄子说之,及汉兴,鲁儒以为是,用之……”

张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击打在郑全心里。

郑全此刻才想起来,这个侍中是黄老学派的!

在他面前,这机变械饰的理论的漏洞,根本藏无可藏!

“庄子之言,不过荒诞之说,而郑家令等却奉为瑰宝,若无利益牵扯,臣是不信的……”

“臣听说,家上宾客,谷梁之士李循乃是郁夷豪族李氏之子,臣还听说,郁夷李氏,自郁夷受灾便暗中积蓄粮草,图谋待百姓破产后,兼并其地,没其家人……”

“所以,臣说郑家令是杨朱之士,欲损天下以肥己身……”

刘据听着,神色变幻不宁。

事实上,他已经明白了过来了。

郑全说的所谓担忧机变械饰,所谓担心机心巧诈,所谓的害怕徭役伤民,很可能就是如张越所言。

他们在趁火打劫,他们想要发国难财!

只是,刘据想不明白了。

平日里,这博望苑上下,一个个都是嫉恶如仇。

对于桑弘羊征收商税,盐铁官营的做法,恨不得食其肉,吃起骨。

怎么,他们转身就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对于百姓敲骨吸髓,视为鱼肉?

这到底是怎么了?

刘据怎么都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一派胡言!”殿外,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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