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发长得很好。”所以还没聪明到绝顶的地步?
姜晨:当哥的讲了冷笑话么?忍不住问,“难道非要我秃了你才知道我聪明?”
姜希安慰道,“二哥,我知道你最聪明了。”
姜晨:是吧?果然还是妹妹好,贴心小棉袄。
“如果你不是把那些头脑都用在偷溜出院上。”
她话音一落,姜晨下意识看向自家大哥,果然见惯常温和的眉眼有些许阴沉下来,并不明显,但是姜晨对他人情绪,向来都很敏感,“……”你行啊,小希,学着给你哥挖套了。
姜希回头甜甜一笑方才你还告状,说我歪了你的针头,谢谢。
“小心眼。”姜晨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撇了撇嘴。
姜希哼着曲,将周遭重新收拾了一遍。
姜穆看他们二人平安无事,才收了心思,转身出了病房,“我去找赵文,如果他说能,就带你出去。”
“好。谢大哥,谢赵哥。”
“他还没说可以。”
“这是提前感谢,礼貌。”更何况,他说话不算数。只要大哥说可以就可以了。……
“情况已经稳定了。若是他要回,那顺着吧。好心情对于养病也很重要啊。”
“你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
“事出紧急,我忙着处理阿晨的病了。之后回龙湖查看……”赵文沉重了些,“应该与你没有关系。之后小希醒过来,我问了,具体的事情她也有点模糊。只是说路过龙湖回家,看到了阿晨发病。就打了电话过来。”至于她也晕了,可能是中暑吧。
“如果是你被发现了,阿晨两个,也不会只是发病那么简单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穆,千万小心。”
姜穆从臂弯搭着的西装口袋准确无误地拿出一副平光镜带上,“我知道了。”他也没有回头再看,“如果他们问起,就说公司出了点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
赵文拍了拍他的肩。
“交给我吧。”他温文尔雅的一笑,“一个都跑不掉。”
让你抽出家人团聚的时间打击的,要是能跑掉,那才怪了。
赵文只嗯嗯嗯猛点了一阵头。我求你了,别露出跟你弟弟那样,冲人家毛骨悚然的笑。
姜穆一向觉得姜晨乖巧可爱。但事实上……那位病弱美少年简直就是个人形炸弹。谁戳谁死。
也不是这么说。
这么说还是太轻了些。
他可见过姜晨坐在病床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对着电脑笑的很开心的时候。还没过几秒,收到姜穆的消息,说是目标突然按捺不住主动出击,正好落了陷阱,他和队友端了目标老窝,完美达成目标。
之后姜穆收走姜晨电脑的时候,赵文借来看过。毫无痕迹。
但很难说,与他无关。
谁戳谁死说轻了。真的说来,应该是,谁戳了他的逆鳞,谁就要死一窝。
是的,若不是见过他对上电脑的熟练劲儿,见过这几次简直不算是巧合的巧合。看他总一张少年脸,灿烂自强又无害,简直就是身残……身患重病却自强不息的乐观积极的好榜样。
他的身体还未复原,探望的事也不能长久。等到众人离开,姜晨才显出些疲惫之色,对着空荡荡的病房,默然无语。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一片苍白毫无人气的样子。
可是还不送走小希他们,他很担心,他会撑不住露出什么不好的脸色。
到时候,他们肯定又会担心了。
既然赵文说已经没事了,那应该就没事了。之后他可以常常回家,一样见到奶奶和小希啊。
不急不急。
他转头,看到窗台玻璃上,一张相同的苍白的脸,一双漠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他在这里多久了?他又看了多久了?他究竟想要怎么样?
姜晨心头一窒。
连整间病房,都仿佛阴冷了下来。
他穿过窗边的玻璃,真真切切走了出来。
姜晨闭上眼睛,总觉得自己怕是又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说了一句,“如何?连自己,都不愿见这一面?”
姜晨微愣,再转头去看,“你……”
“我……”他低低笑了下。转眼之间,修长干净的手就搭上姜晨的脖子。
姜晨皱眉。
来的人不轻不重的收了下手。
姜晨呼吸一滞,胸腔的气仿佛瞬间被抽光,感受那只手,越来越紧,艰难道,“为……什么?”
“还不明白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姜晨,没有你,就没有我。不如就此死去吧?至少,你我不会过得如此痛苦。”
“哼!”被他掐着的人神色冷静下来,勾了勾唇角,视脖子上的手若无物,仿若一眼洞穿了他的心思,相当冷静自持地回答,“究竟何人痛苦。你心里最为清楚。”
“……”
“对不起。”他眉眼依旧发寒,却忽然说,“此生我们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只有彻底的死亡才能断绝所有的一切。”
“即便你我本为一体,可惜,此言此行,究竟是成全各种心愿或是懦弱逃避?”
“你我本就是一个人。不是么?”
“是么?我可从未承认这一点。”姜晨冷静下来后,却轻轻推开了手,全然不在意弥漫的杀气,轻笑,“你是你,我是我。就算你我模样相同,又能说明什么。”
姜晨闻言,呆了一呆。那一模一样的年少的脸上露出了千年万年都未曾有过的迷茫。
良久,他低低笑了,“我都不记得,多少年了。在黑暗之中挣扎,在他人的名姓下苟活,我总是说,姜晨,姜晨。我是姜晨。我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故乡,他人的命运和罪孽都与我无关,只想会不会有一天,我能再回来,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多少人都不承认这样一个游魂的存在,凭着那具肉身让我去承担他人的愆错,我也从不甘心承认。我不甘心做他人的影子,即便全天下冠我以他人名姓,我也不去认可,也不去遗忘。从不曾料到……”
“不曾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存在,会被自己否认。连自己都否认!呵……”他的笑意却猛然一敛,眸色阴寒,苍白而毫无血色的的手掐住了他,几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有趣……当真有趣……”
要下杀手,当真如此困难。不,其实,并不困难。
“唔……额……”病床上的人苍白的脸上,都被逼得渗出一抹病态的红晕来,可他此刻的冷静,简直不符合他的年纪。“你知道……咳……大哥和三妹都在等我。”
姜晨也笑了,两人有一瞬间再次重合起来,“不,他们会忘记这一切。”
忘记姜晨的存在,忘记……姜晨的名字。
姜晨沙哑着声音,“就算你杀了我,根本毫无用处。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你说你是我,如你所言,在姜晨死亡的那一刻,姜晨就已不存在了!那不该存在的经历的人,早已不是姜晨。”
他手上青筋毕露,到看到那个自己明显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又松了松,淡笑道,“是吗?”
“死了?”他唇齿间溢出一点意味不明的冷笑,“既然都要死,不如早早结束?你我也不用苦苦挣扎了。小希她也不会影响大局……”
眸中却寒凉一片,半分笑意也无,阴沉如同凉夜。
姜晨大口呼气,惨白的脖子上又出现一条鲜红的印记,此刻呼吸之时,都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砰砰砰。”
病房的门突然响了。
“二哥?”姜希在外招呼。
房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都是一呆。
姜希抱着君子兰站在门口,头上顶了一盆水果,全然不知内中争斗,如平常那般笑着,“二哥,我进来了。”
门咯吱打开。
眉目温柔的女孩趴在门口张望了番,轻手轻脚进来。
“还好祖母不在。”她从篮子里拿出笔电给他,“不过只准一会。”
大哥又出去了。二哥想来,又在担心。等他用电脑跟踪一下,至少会安心的。
病床上,姜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半分异状,笑道,“好三妹。”
窗外的风缓缓吹着,阳光从窗台洒落进来。
姜希看着窗外阳光,一片平静的树林,近些日子忐忑的心情也舒畅了些,“二哥,今天觉得怎么样?”
姜晨本有些紧张,但她一转过来,姜晨脸上神色就同平时并无区别,懒洋洋应了句,“小希,二哥觉得完全可以出院。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不行,至少半个月,绝不能落病根。我先替你兜着。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打算怎样?根据你家妹子观察,奶奶怕要催你结婚了。”
不错,是结婚。可不是看他交女性朋友了。
姜晨愣了愣,忽道,“二哥正打算另觅新欢……”
姜希:……
“你又要分手!”
“……我一直都单身好吗?”
“噫,花心大萝卜上瘾。”
房中隐隐传来这一句。
窗外木林,他已想起了当时的回话。几乎与房中同时,麻木的喃喃念出一句,“二哥这是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低笑,原来根本不是幻觉,真的是他。
窗外有另一个自己,处于不同的时空。
他当时,却是认为这个模样相像的人,是个见人就杀的变态。
从不曾想过,他们真同为一人。他甚至能想起来那时候,心里的极端厌恶和反感。
房中姜晨说着,便深深咳了几咳,脸色呛得红了。
姜希慌了瞬,忙要倒水给他。才看到他今日脖子上还搭了围巾,愣了愣。
姜晨缓过劲而来,看到她的目光,却没有半分慌乱,镇定从容说着话,“小希,二哥这身体你也看到了,闹够了。这种事情,根本是对对方不负责任,别听奶奶瞎凑合,懂么?”
“二哥……”他这语气一低,姜希当即不再注意围巾之事,摇头认真道,“文哥哥说了,你已经好了。”她握了握他的手,坚定道,“相信我。”
姜晨失笑,“好!会好的。咱家哥哥太笨了,必要之时还得你家二哥出手。”
“二哥……”他总是考虑着哥哥,考虑他这个妹妹,考虑家人的感受,以各种方法守护着家,却从来不说自己的想法。姜希沉默了下,很快扬起笑脸,“大哥过两天会过来看你。再过一阵好些了出院去海边玩。奶奶已经同意了,不过说好,你不能一个人走,要带上我。”
“海?”姜晨不知为何,心中一沉。
姜希见他久久不说话,诧异,“二哥……二哥?”
姜晨回过神来,温柔一笑,阳光落在苍白的脸上,一时却温暖无比,“好。”
墙外林木上,姜晨都不敢去看这一切,良久,仰面闭了眼睛。
他何尝不记得今日之事。往日一切都历历在目,甚至当时他说的每个字,每个心情,都清晰如旧。
可是,如今那个,却说他是他,他是他。
是了,多年前,他听过这句话。
那时候,他是说话的人,全然不懂得听话的人的绝望,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体会一切。
你是你,我是我。
这是他对自己说的话。
如此简单,如此平淡,却是如此鲜血淋漓,叫人骨里血里,都发冷。
他这些年的执着,究竟还有何意义?
像他这样双手沾满鲜血归来,连曾经的自己,心中都是如此厌恶,都不愿承认他们实为一人。
他已不是姜晨?
那他又是谁?
他不是姜晨
他还能是谁?
姜晨伸手,要去擦那些泪水,却止不住,越擦,越是汹涌。
他从来没有流过泪。即便当懵懂之下被困东海,即便全天下都恨不得他去死,那些年,他都不曾流过泪。他一直还以为,是当时出生忘记也带上泪腺这东西,如今才发现,不是没带,只是人心还未到绝望之处。
换季的天气说变就变。
方才阳光明媚,如今就是大雨倾盆。
姜晨淋得落汤鸡似的,头发贴在脸颊,狼狈异常。
往日他任何时候,总不曾希望自己太过狼狈。
如今却打心底升起狼狈之感。
天下之大,却已无他容身之处。
姜晨,那是姜晨的家。
他已死了,是名叫姜晨的口中,认可的死人。
那不是他的家了。
他原来,早没有家了。
从头到尾,不肯放手的,始终只有他一个。
他坐在床前,身上沾的雨水,也打湿了病床。手中的匕首寒光凛凛。
龙影从床上躺着的人心口冲了出来,杀气腾腾地掠来,意欲彻底消灭威胁。
床前坐着的人,身边也浮出一条龙影。
两方对峙,相互仇敌,瞬息而动。
姜晨面无表情,手起刀落,两条各为其主的龙一同被扎在刀尖,彻底消散。
刀尖刺入胸膛之时的冰冷,与死亡的气息。
是他感受到的。也是他感受到的。
病床上,姜晨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体变得僵硬和冰冷。
他没有再说话,目光落在面前一模一样渐渐虚化的人影之上,隐隐流露出一些悲伤。
如果终究要迎来这样的死亡,却不如从未存在。
床边坐着的人却笑了,他笑的时候,减去了千万年之后的沉重和虚假,终于与曾经那个爱笑的少年重合了。
后来的人所拥有的记忆,因为从前的人提前的死亡,渐渐消散了。
他已经不再沉重。他背负的,只有姜晨了。
他此生所求,终究达成了。
就像从前说的那样,能杀死他的人,只有他自己。而他想做的事,从来不会失败。
透明的人影散的一干二净,唯余下原本的灵魂,化作点点微光重新融入已冰冷的躯体。
须臾之间,那具困着前后相同魂魄的躯体,再也承受不住,随清风而来,如烟雾散去。
与此生此世,所有关于姜晨的记忆,一点一点,全部化作飞灰。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姜晨了。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阿晨他,应该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happyen?其实,我一写感情戏,就会想写死其中一方的。而且,压抑这么久了,很难变成he的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宸殇、无事无非、风太大、不想出被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