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佝偻着背,枯瘦的指尖闪着些许紫蓝色的磷光,在这般时刻其实并不引人注意。
姜晨正对着他,闭着眼睛时,其他的感官似乎就更清晰了,敏锐的觉察到那一闪而逝的杀意。
正躺着一动不动的他唇角却弯了弯。
傅绝利落挑来白色帷幕,到伸出手时,却不自觉缓了一缓。
那妇人面上浮出了几分惊恐,抬脚就要冲过来,不计后果要推开傅绝。
但走了两步,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克儿!”
“嗯?”傅绝微愣,伸向他脖颈的手停滞住了,低头一看,干瘦而青筋毕露的的手腕脉门上搭了一只纤长的,一看便是贵公子才有的手,肤色对此就显得分外的鲜明。
果然是装的!
傅绝暗暗咬牙,低头看向面前躺着的人,果然见应该躺着生死不知的人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还似乎对他笑了下,“大主事,久违了。”
正巧在白驼山庄门口睁开眼睛。
来迎接的不少人脸色都青了。
忠于欧阳锋的此时却惊喜了,“少主!”
傅绝扯出一抹笑,干巴巴道,“少……少主……不敢,不敢当。”
白风低了低头,几乎控制不住唇角的笑意。
她就说少主怎真的舍得装昏迷三日什么都不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这会某些主事心里怕都要堵死了。
傅绝眼睛微转,正想着如何作答。目光落在姜晨握着他的手上,一道灵光如电光闪过脑海,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才想起来他的身上,都是各类毙命的。心下暗喜,哈哈,这臭小子不知是不是昏迷的脑袋都糊涂了,竟然用手来握他的手腕!
姜晨弯了弯眼睛,“主事不必过谦。本少主昏睡了这般久了。刚到山庄就能醒来,可见白驼山庄人杰地灵。想必也是主事们日日夜夜殷切期盼我的回来,才能让本少主从鬼门关绕过一圈再转回来。”
中了他的毒,必定活不久了。思及此,傅绝干橘皮一般的脸上沟壑就深了些,那是因为他的笑灿烂了些,“少主过奖……少主过奖了……”
姜晨也笑,“主事们忠心可嘉。本少主记着了。”
傅绝侧身让开了路,做一副恭敬模样,“少主长久奔波,如今又刚醒来,老奴就不多扰了。”
姜晨点了点头,松开了把着他脉门的手,然后望着手顿了一瞬,才想起来似的,从手上拆下来一对薄如蝉翼的手套。这是从前欧阳锋给的欧阳克的,防毒。
傅绝面色一滞,黑着脸色问他,“少主这是何意!”
姜晨听他此问,显然有几分诧异,两指夹起那两只透明的手套在傅绝面前晃了晃,“奥,这好似是叔叔临走前送的。”他才反应过来一般,面上迅速挂了几分歉疚,“方才真是失礼,竟然带着它握了主事的手。”他顿了顿,“但是主事身上万毒汇集,大约是不介意本少主带着蚕丝手套吧?”
傅绝憋了口气,“……你!”许久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姜晨缓缓笑了,似乎全然看不出他脸色铁青,“既然主事无事,本少主累了,就不多陪了。”
莫非这还是个玄门子弟?
不,他全身浑浊血腥的气息,分明就是个杀生良多手上沾满了血债的妖……
姜晨身前的木枝也是一生二,二生三,很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半边天空。
内行看门道,他此招一出,燕赤霞大惊失色,“这……这不是我剑修要诀吗,区区山野妖孽,怎能使得这般妙法!妖孽速速交待,何时偷学我玄门秘法!”
但这不过是与燕赤霞的化剑之术形似而已。
万剑剑诀比之燕赤霞所用更玄妙无端,昔日琼华乃是顶尖大派,门中秘籍岂会一般,更遑论玄霄当初是被重点培养的羲和剑宿主。
虽此时是这剑意是借千年妖力而出,但该有的剑势威能,半分未少。
方才打斗间剑气划过头顶,他的发髻也不知何时披散开了。如今长发散乱未整边幅,却莫名让人觉得合该如此。
他眸光静漠,望着底下众人时,他们心里都是一阵寒意炸起,那目光分明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燕赤霞冷哼,凭这种冰冷又麻木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是不重生死!这该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的心境,他分明就不是个敬爱生灵的妖!是杀了那么多生魂还不知改悔的妖孽!
要姜晨来说,不过是他一次一次死的多了,对看着人死就麻木了。
当然,他手中确实沾了血,而且今日,还打算继续沾血!
他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口中轻叱道,“疾!”
他面容平静,举手投足间云淡风轻。众人见他施法流畅神色淡然,若非看到他胸膛还在淌血,都近乎忘记了他身上其实还挂着足以致命的伤口。
青色的木剑却泛着红光。
剑气迫人。
这般如火焰的剑意,仿佛能覆灭一切的剑意,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修道之人身上……可对面这个,虽然生的人模人样,但燕赤霞不会因此而忘记,这个男子,他是树妖,凡是妖,怎能使用道术,凡是树,又怎能不惧烈焰?
剑压一层一层叠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少枯木已经在愈攀愈高的温度里化作飞灰了……
姥姥脸色难看,他们同体这么多年,彼此知底,同根同源,她以为相互之间了解够深,却还不知对方有这般威能。
这人,忒能藏私了,若这般法术也交于她,这么多年她哪需在黑山老妖手底下委曲求全!
但地下所立之人,妖都没有时间再去咒骂腹诽姜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