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并不需要一位行事果敢的开拓之君。
容陵这样规规矩矩、行事妥帖的守成之君,才是恰到好处的。
崔九愤愤不平道:“那他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虚情假意,用来诓骗帝姬的吗?”
崔九挽起袖子,两只苍白的胳膊青筋毕露,用力挥舞。
他长年苍白的面容上,多出了两抹病态的红晕,喋喋不休地在屋里转圈。
阮清和很能理解崔九这点文人的官场风骨,特意给了崔九大半个时辰来平复心情。
直至天色露白,地府里的鬼声渐起。
阮清和才道:“我这一遭算是特例,以天帝的谨小慎微,大约会命令一位仙友看守我。你到时候得打听打听他的来路,免得误伤了他。此外,魔界一有消息,也马上来告知我。尤其是关于卿尘太子的。”
卿尘昨日在大殿之中昏倒,阮清和不免有两分担忧。
更多的,则是唯恐生出了变故。
魔界与九重天遥相对峙,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以后的事情就要难办许多。
“事不宜迟,”阮清和淡淡地说道,“你立刻送我下九幽。红绫已经在路上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大可以和她商量着办。”
崔九熬得通红的眼,直愣愣地,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
“是,是,是。我明白了,我晓得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崔九那不甚灵光的脑袋冲刷得一塌糊涂。
他晕乎乎地陪着阮清和往下而去,浑身热乎乎的。
阴冷的风吹打在崔九身上,他也不觉得冷。
他甚至想跳起来把这阴风好好亲一口,不然不足以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九幽与地府之间,仅有一层薄薄的结界隔离开。
那黑似生了触角,张牙舞爪地迎面扑来,幸而在那洞口处滞留了。
崔九热血上涌的脑袋,刺激得寒冷瑟缩。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帝姬,这连个梯子也没有。下去以后,也不知道有什么诡谲的家伙在等着您。不如,您还是别下去了吧。临阵脱逃,并不可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这青山都没了,还烧个什么玩意儿?”
崔九等了许久,只听见耳旁嗖嗖的风声。
他心里一慌,跺着脚转过身去:“帝姬,您说是这个理吧?”
身后空无一人,那延伸到深处的小道,像穷奇的尖牙一般可怖。
崔九暗道一声不好,再看向那处通道,仍旧是黑沉沉的不见底。
他咬了咬牙,刚要跳下去一探究竟,一只冰冷的手倏地抓住了他的小腿。
帝姬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每月初一,你到此处来与我联络。”
话音未落,阮清和就松开了手。
崔九心里一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住胸口直喘气,粗声粗气道:“好险,崔某差点以为要命丧于此了!”
进了九幽的神仙妖魔,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故而九幽神鬼莫测,里面的情形一概不为人所知。
往往越是如此,就越令人感到恐惧。
崔九揉着屁股站起身,忽然琢磨:“不对啊。如果崔某没有听错,帝姬刚才的声音似乎隐隐含着笑意。”
这就可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