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话也有说完的时候吧,现在,你跟她的话说完了没有啊?”
“你”
“是这样的,前天我们拍摄的那一组照片,摄影师给送来了,我想给你审查审查。再有,我晚上有一场大型的时装发布演出,想请你到现场来指导指导,你不会说没空吧?”
“这”祝建平看了看一旁的向兰,对电话里说,“向兰她是搞艺术的,你不邀请她吗?”
“没问题啊,我邀请向兰,看她给不给这个面子啊。”
“好的,你稍等一下。”
祝建平用手掌捂住了手机,对向兰说“她叫王丽辉,知名模特,邀请你去看她的时装演出,问你给不给这个面子呢。”
向兰微笑着,把祝建平挡在手机上的手掌拿开,有意让电话那头的王丽辉听见自己说的话:“王丽辉啊,我看过她的舞台演出和杂志封面,都很不错的,我正想邀请她来学校兼任形体课老师呢。”
祝建平意会,便对电话里说:“好了,向兰答应赏光。你说,怎么安排我们?好的知道了,再见吧。”
与祝建平通完电话,王丽辉在兴奋之中又掺杂着一点失落:她原本是想制造与祝建平接近的机会才邀请他来时装表演现场的,没想到现在还要搭上一个向兰在中间,这是不是有点像“买一赠一”?
当然,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她王丽辉是一个很善于自我平衡的人,她左想右想,总觉得还应该做点什么。结果,她就找出了赛车教练王光明留给她的那张名片,拨通了他的电话:“喂,是王光明吗?”
这一头,向兰已带着祝建平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说话越来越投机。
向兰说:“我们学校被媒体报道以后,越来越多的家长想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以至每个学期都要增加几间教室才行。好在这里原来就是学校,目前还能够对付。但若这种趋势再持续下去的话,就只好停止招收新生了。”
“下一步呢,你有什么计划?”祝建平问。
“名声在外,压力山大呀。市委宣传部拿我们当一张地方名片,对我们学校的要求越来越高。这不,要求我们把学校改名为学院,还要继续增加学生人数、开办分校。当然,他们对学校的帮助支持力度也是相当大的,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倒是让我处处难为情了。”
他们走着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相水河边。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正独自坐在河边钓鱼,陪伴他的只有他身旁的一棵高大而又苍老的流苏树。
祝建平触景生情,感叹道:“啊,你看,真羡慕这样的生活,与世无争,自由自在,溶化在天地之间,逍遥于山水之中,所谓天人合一应该就是这种境界啊。”
向兰却是另一番感叹:“天啊天啊,你天生就是一个诗人,却做了企业家,这真是令人惋惜的阴差阳错啊。”
“说得好!”这是钓鱼的老者在插话,他拍着手,却并未回转身来。“让我猜猜,刚才说话的这位先生,应该是一位阅历丰富、心思敏捷的人,忧郁型的气质是你的另一个名字啊。”
祝建平和向兰听见老者说的话,都大感意外。祝建平不禁问道:“老人家,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当然是呀。”老者仍然双眼盯着水面没有转身。“我总不会是跟水里的鱼虾说话吧。”
“哦,不好意思,打扰您钓鱼了。”祝建平客气了一句。
老者说:“不用客气,这里的天然生态、山水风光,有我的一份,也有你们的一份,谁也不能私占独享这份自然财富啊。”
“自然财富?”
老者见祝建平还没领悟过来,就说:“是啊,自然财富。就好比相水镇,以前的居民,都在水边建房,家家户户公平享有临水迎风、倚树望月的生活环境,这正是前人所传、后人相承的一种自然财富啊。”
老者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可恨啊,被那些所谓开发商,那些短视的、贪得无厌的投资者,居然填平了水道、盖上了水泥,建成所谓商业步行街。这不,把我们祖传的不可再生的自然财富,毁于一旦啊!”
祝建平和向兰都听傻了。
老者接着说:“不错,这条水道历经数百年,它是污泥沉淀、脏水横流,成了一条臭水沟。但是,它为什么会成了臭水沟呢?那是因为相水河源头污染,污水进入水道无法流动,它成了一湾死水,这才会发臭。你去问问镇上的老年人,30年前它是臭水沟吗?不是!所以啊,只要综合治理相水河,正本清源,我们的自然财富就完全可以保全下来、传给后人。”
祝建平越听越惭愧,心里的感觉就好比示众一样,弱弱地问了一声:“请问,您老人家贵姓?”
“我的父亲是老红军,镇上的人都知道,我姓名潘援朝,人称红二代的就是我了,啊哈哈。”老者说着,爽朗而笑。
祝建平不敢再听下去,他示意向兰,两个人悄悄地撤退、离开。
老者还在说着:“退一万步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水道尽头开挖沟渠,让水道与相水河两头相通,死水变活水,那也是大功一件啊。可惜,那时候我踫巧生病住院几个月,他们就乘我不在家,做了这件留下千古骂名的蠢事。不然的话”
老者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回过头来张望,这才确信自己已经没有听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