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电灯的光线比较暗,肖晓晓最初还被突然其来的光线晃了一下眼睛,使劲的努力了一会儿才真实的看清房间的布置。
最靠里面的墙角有一张床,床头旁边一张书桌和一只小木凳,上面都乱七八糟堆满了书籍。桌上一盏没有了灯罩的台灯,旁边还躺着一台孤零零的收音机。
房子中间横穿着一根铁丝,肖晓晓一眼就看到自己送给王一元的那套还套着外罩的西服和零零落落的几件衣服,就挂在铁丝上,而窗户上更是连窗帘都没有,只是底层的玻璃用印刷过的薄纸糊了一下而已。
肖晓晓上次进来这房间的时候,当时没有太注意过房间的景象。她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在桌腿旁边找到了暖水瓶。
还好里面有开水,她又找出来一只茶杯洗了洗,问王一元,有茶叶啥吗?
王一元勉强笑了笑,说,茶叶都放在办公室了。平常我一般都喝白开水的。
给王一元倒了一杯热水,肖晓晓又站着呆了一会,看着几乎家徒四壁的房间,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往哪坐?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其他更好得选择,她只好靠床沿坐下来。
刚坐下,肖晓晓马上就感觉到床垫非常的单薄,甚至都有一些硌,好像就只有薄薄的一层。她顺手一摸被子,也是薄薄的。
也不知道这大傻子怎么能熬过这个上海又湿又冷的冬天?肖晓晓突然有些伤心的想。
一时无话,还是肖晓晓打破了尴尬,问王一元,我送你的那床蚕丝被呢,怎么不用?
王一元这时候已经好受了一些,说,这些旧的都还能用,你那床新的舍不得,先将就着用不了了再说。
肖晓晓又问,今年春节你在哪里过年?
这一段时间,因为确实忙,王一元还真没有想过今年的年会怎么过。上次肖晓晓她们也问过同一个问题,这回她又再一次突然问起,王一元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讲实话,自从父母相继都去世以后,王一元其实就不太愿意回老家,一方面主要还是王一元内心里一直不愿面对父母过早离去的这个事实,他每次回老家看到家里那熟悉的一切,心里总是特别的纠结,每一次都觉得特别的难过。
每一次他都会想,自己作为家中长子,既没有尽到对父母的孝份,对于自己家里的姐姐弟弟也没有尽到帮助的义务和责任,并且以他目前的自己处境,仍然还是不能帮助他们什么的。
另一方面,正应了那句老话,父母在哪里,家就在那里。父母一去世,这个家庭就慢慢的变得有点松垮了。王一元一家也不例外,姐姐外嫁,这几年弟弟他们一家也去了广东打工,不经常回去,这样一来兄弟姐妹其实也难得都再聚在一起。
还有一个原因,王一元老家家里亲朋戚友本来就不多,这几年互相之间联系得也少,很多原来仅有的亲情也都开始慢慢淡化了。话讲难听一点,现在如果王一元回老家,恐怕连能走动的地方都不多。
这样一来,王一元打心底里就更不愿意回老家了。
肖晓晓见他不说话,知道王一元有难处,她想打破沉闷,于是打趣的说道,要不,今年你到我家去过年?
王一元哈出来满嘴的酒气,摇摇头说,合适吗?那还不被赶出来?
肖晓晓笑了,呵呵,是有可能的。不过,你是山里长大,应该能扛揍的吧?
王一元站在窗前,摸了摸头发,轻声说,其他人都要回老家,我今年可能还得要在工厂值班的。
肖晓晓长久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水泥地面。她仿佛觉得,今天才开始真正看到王一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一面,就犹如没有太阳照射的月亮的另一边,在不为外人知的角落,写满了王一元的出身,经历,艰难,痛苦无助甚至种种过往不堪,但又穿插了性格上的倔强和自我努力,随遇而安,甚至还有不为人知的自嘲,和通常那个在人前总是活力阳光,开朗,充满干劲和理智的王一元无异于相去甚远。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房间显得有些灰暗,外面的斑驳的光线照进来,王一元立在窗前的剪影,忽明忽暗的变幻,被无形中拉得很长且纤细。
肖晓晓恍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一个男人的孤独。
是的,一个男人的孤独。他孤独吗?她心里突然想道。
心中一酸,眼中有热泪淌了出来。肖晓晓冲动的站起来走过去,紧紧拥抱住眼前的这个大男人。
王一元看到肖晓晓突然间泪水盈眶的脸,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咣的一下,酒劲就一下子全部醒了。
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习每天都以为常的生活和情景,此时正猛然触中肖晓晓心中的某一处柔软,甚至而见景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