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如一方雪园,静谧旖旎。
细碎的雨雪下,庭院央黄石假山如鬓发斑白的老翁佝偻着身形,石隙春梅冲寒怒放,冷香盈袖,绣闼雕甍、竹丛飞檐在苍苍风雪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高堂内竖放着一口冰棺,两边约莫坐了十数人,首座乃是一位身若玉树的年人,岁月雕饰了他威武堂堂的面庞,双目透着寒星,一身合体剪裁的墨衣衬出其尺之躯,手掌修长,应是常年镌刻阵纹养成,气宇轩昂,呼吸间都隐隐透着凌云之志。
此人便是妇孺皆知的炼器大师,鲁不庸。
据闻,鲁不庸距离五阶宗师之境也仅剩一步之遥,云海炼器坊因有他坐镇方得四海闻名。
在鲁不庸身前数米,有一面白如涂粉的青年负手而立,其面无须髯,冠裳如画,剑眉似裁,狭长的双目蕴藏着一股阴柔的狠劲,薄唇如削,一见便知是心胸狭隘之辈,此刻楚虚正噙着一抹冷笑,眼眸流转,盛气逼人地盯着刚走进来的苏贤。
身作四皇子,楚虚自小养尊处优,身边有一尊妖王巅峰的忠诚护卫寸步不离,眼前这座血色妖宫再庞然又如何,在楚虚看来是虚张声势,区区妖王一阶也敢擅闯他下令封禁之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刚刚血宫出现的时候他也曾吓得大惊失色,好在卫老及时提醒,才让他从惊骇回过神。
卫老,是那个妖王巅峰的强者,现在正站在属于楚虚的座位后方。
方才,楚虚离座与鲁不庸争辩,不料炼器坊内来了个不速之客,特别是当苏贤满面冰寒地走进来时,楚虚更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胸膛内熊起一阵无名之火,冷嘲道:“阁下,走路麻烦长点眼睛,这里也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这些日子,水不争也赶到了云海城,再怎么说苏如雪是在善水宗管辖的地界内陨落,作为苏如雪曾经的手下败将,水不争对苏如雪还是心存一丝敬畏的,因此半个月来他一直守在炼器坊内,要的是维持秩序。
而今,冷无侠依旧铁骨铮铮地站立于水不争身后,神态僵硬,却流淌着一种一丝不苟的态度。
刚刚庭院外传来了动静,水不争微微神念一延伸,旋即大愕,因为他认出了苏贤,所以也是他开口让苏贤进来,不希望他在善水宗的地盘大闹一场。
当日在褚晖岛,苏贤乘着参天血鹏审判星火拍卖行的模样历历在目,灭杀妖宗之举更是刻骨铭心,水不争怎会忘怀?
此刻,水不争居然有点坐立不安,心想这尊煞神怎会降临云海城?
楚虚虽盛气逼人,但也只是仗着有巅峰妖王撑腰,苏贤连妖宗都不惧,岂会在乎这种爬虫。
闻声,苏贤只是略一抬目,自动掠过了碍眼的楚虚,望向了那道佝偻着身形的卫老,寒声问道:“是你这老杂毛给了这sb无脑的自信跟我嚷嚷?”
人敬我,我敬人。
苏贤一向是很讲礼貌的,但是如果谁惹得他不高兴了,那他也不会好言好语,该嘴嘲讽的一概不误。
卫老闻言,不知眼前这少年何来勇气,正欲冷笑反讥,却觉得精神海有一股幽幽紫色飘来,让他一阵昏昏欲睡,猝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旋即一柄金色利斧劈下,轰然碾碎了他的精神海。
嘭!
一代巅峰妖王,此陨落在了诡异的梦寐术和霸道的裂神王斧下,死前双目仍残存着一丝茫然。
苏贤表示,老子连做表情和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身躯倒下,满座皆惊。
“现在会好好讲话了吗?”苏贤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幽冷的双目重新望向了楚虚,冷淡道。
卫老突然身死,楚虚双瞳紧缩,温润的面色唰得一白,吓得魂飞魄散,他才妖灵阶啊,这人是魔鬼吗,一言不合下杀手。
巅峰妖王,绝对是在座的最强战力。
现在,此人一言覆灭卫老,令众人不禁一个哆嗦,眼神之充满了忌惮,惊恐地望着这其貌不扬的青衣少年。
众人实在不解,先是年轻妖宗,又是神秘神修,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你你是谁?我是乾坤皇朝四皇子,你竟敢对我的护卫下杀手。你”楚虚此次出行最大的依仗是卫老,当然还有庭院外的那帮侍卫,可是如今靠山倒下,他的底气也被骤然抽干,在苏贤冰冷眼眸的鉴照下,他心更是惶然,口不择言道。
苏贤漠然横了楚虚一眼,完全不鸟这弱智的威胁,他虽孑然一身,此刻却已震慑全场,大势加身,因此苏贤直奔主题,望向了高堂首座的鲁不庸,微微俯身,问道:“您可是鲁大师?”
见状,鲁不庸已经无法气定神闲,这位可是随手崩灭巅峰妖王的存在,其神念强度估计也与自己媲美,这等少年郎,已值得和鲁不庸作同日而语。
听其问话,鲁不庸施然起身,谦恭回言道:“大师之名不敢当,全是世人戏称。阁下唤我鲁不庸即可。”
“感谢鲁大师的半月看护,不过,今日我是来带走苏如雪的。”苏贤正经道。
一语惊四座。
鲁不庸那线条分明的脸庞不由露出了难堪之色,深深地望了冰棺一眼,神色之饱含着惋叹之情,棺内寒气升腾,也正是因为这座冰棺才能将苏如雪的生理状态维持在刚刚陨落之时,没有一点腐化,残留的生机更是被冻结。
“不知阁下和如雪丫头是何关系?”
在苏如雪安葬的这件事,鲁不庸绝对是百折不挠,如若苏贤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让他屈服除非从他的尸首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