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小路坑坑洼洼,马车里的人摇摇晃晃,缓慢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赶车的家丁从马车上跳下来,拦着一个村里的乡亲问路。
“吴家村怎么走?”
“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前面那个村庄就是了。”乡亲答道。
苏玥倚着车窗看着外面的山山水水。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问路都能问出个熟人,被拦着问路的乡亲是和吴大春同一个村庄的吴桐。
苏玥坐在车里,对路边挑水的吴桐一笑,“怎么这么巧,是你啊。”
吴桐也很惊喜,“太巧了,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
车厢里坐着的孙映莲也见过吴桐,坐在车厢里听着外面的谈话,有些紧张地扯了扯正和人说话的苏玥的衣袖。
“去走亲戚,有个亲戚刚好在乡下,就住在这附近。”苏玥对着人眨了眨眼睛。
吴桐哦了一声,挑着担儿站在路边,嘴巴张着还想说什么。
这时,孙家的家丁在孙映莲的催促下,赶着马车启程走了。
“你担心什么?”苏玥放下车帘,转过头来朝孙映莲道,“我本来还想多说两句,让吴桐有空去我的茶棚说书的。”
孙映莲没有回答,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你说我这样偷偷地去看他,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我该说什么呀?”
苏玥看着孙映莲直笑,“你真是个傻丫头。”想了想,认真地道,“你就说来走亲戚,乡下这么大,就不允许我们有个亲戚住在乡下啊。”
孙映莲木然地点点头,“看来是我太紧张了。”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我看我姐见了我姐夫,也会害羞脸红,也会出错,就像你这样患得患失。”苏玥一把抱着孙映莲,“你这么喜欢吴大春,要不要我和吴大春说说,告诉他,你喜欢他。”
“不要不要。”孙映莲吓得跳了起来,“我来过了不想让他知道,我只想来看看他,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怎么样的山山水水养育了他。”
“逗你玩呢。”
两人笑闹成一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家丁的声音,“吴家村到了。”
苏玥拉了孙映莲起来,坐直身子,经过一番玩笑,孙映莲内心平静了许多,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
马车停在小山坡的一棵树下,隔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座落的是一个白墙黛瓦的小村庄,炊烟袅袅,朴素自然。
河对面有一户农家,破烂的屋舍中走出一位妇人,妇人端着一簸箕菜叶子出来喂鸡,妇人的咳嗽声隔着河清晰可闻,怀中的簸箕在咳嗽声中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下来。
刚才家丁打听到,小河对面的这户农家就是刚中第三甲的吴举人的家。
刚中第三甲的吴举人,也就是吴大春。
树下的孙映莲看得红了眼圈,“太可怜了。”
吴大春出身贫寒,来之前,孙映莲有千种万种想象,到了这里,亲眼看到篱笆围着的破烂不堪的屋舍,这番光景让她又心疼又怜惜要落泪。
屋舍旁边的稻田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拉着犁耕地,刚收割完水稻,家家户户准备犁地种一季冬菜。
别的人家是赶了家中的黄牛或者水牛来犁地,只有这户人家是用人拉着犁耙在犁地。
孙映莲看着稻田前面拉着犁绳的少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这位少年是吴大春,家境贫寒连一头耕地的黄牛都没有。
苏玥也认出了犁地的少年,农户家中的黄牛相当于一个大的劳动力,比人还金贵,现今又是农忙的时候,谁家会愿意把家中的黄牛借出去。
孙映莲着急地大声唤家丁,“你去打听打听,看这家农家的老黄牛卖到哪里去了?”
一大早,家丁被指使来指使去,忙得晕头转向,领了命令跑开了,走过小河上的木桥,去村里打听。
很快,家丁打听到了消息,吴大春家的老黄牛刚好卖给了本村的一户人家。
“那就好,那就好。”孙映莲喜出望外,拿出出门的时候随身带的一荷包银票,丢给家丁,“去把那头老黄牛买回来,这些钱你看够不够。”
家丁有些搞不懂自家二小姐想干什么?二小姐顽劣,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孙大厨都拿她没办法,不过看到自家二小姐哭得梨花带雨伤心难过的样子,做为家中看着二小姐长大的老人,家丁有些心疼地打开荷包,看了看,“够了够了,这么多钱,别说一头老黄牛,就是两头都能买回来了。”说罢转身跑去那个庄户人家买老黄牛。
等家丁走了,孙映莲伏在苏玥肩上低低地哭,“我只想让他好好的,没有忧虑,能安安静静,无忧无虑地好好读书,好好考他的进士,不要为别的琐事而分心。”
“我知道,我知道的。”苏玥搂着她的肩头,安慰道,“等老黄牛买回来,就有牛耕地了,吴大春就能挤出更多的时间来看书了。”
跟来的丫鬟碧桃见自家小姐哭,她也在一边哭,哭得眼红红的。
孙映莲用袖子擦着眼泪,“我不要他代牛拉犁耕地,我不要他砍柴劈柴,我不要他挑水浇菜,我只要他好好地,好好地读他的书。”
对于出身寒门的子弟来说,靠考取科举入仕是走出寒门唯一的途径。
“你快别哭了,你应该高兴才对。”苏玥道,“吴大春出身寒门,但是人有志气,秋闱考了第三甲,等来年春天,吴大春考取进士,有了功名就好了。”
孙映莲遥望着小河对面的方向,眼中生出无限的期许。
只见孙家的家丁牵着一头老黄牛从田埂上走来,悄无声息地把老黄牛栓在了稻田附近的一棵树上,孙映莲脸上绽开了笑容,“我们回去吧。”
苏玥点头说好。
从吴家村回来的路上,苏玥能明显感觉到孙映莲情绪好了很多,苏玥掀开车帘,指着外面的树啊草啊给她看,孙映莲抿了抿唇,顺着苏玥的手,往外看花看树。
藏海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