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宁牧还想着阻拦,但见到宁琬如此坚定的眼神,也明白他这位姐姐的脾性,向来说一不二。在这里拖延时间过长,对谁都没好处,最终无奈,只能点头应承道“好。”
然后,抱起小阙煜就走向早就计划好的逃离地点。
没看到身后的女子正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们,出声喃喃道“走吧,快走吧,不要回头,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说罢,女子果断转身,不带一丝留恋。
在两军对战的地方,元平帝正掐着孔仲的脖颈,并逐步把人往上提,使孔仲难以喘息,“哼,还真是不自量力。孔仲,你以为单凭你手下的这些宁家军,就能打赢朕的军队吗?”
孔仲张大着嘴巴,想要喘息也有心无力。
此时的宁家军早已溃不成军,一整天的奔波已经耗尽了这些人的体力,只留下了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苦撑着。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不赢你。但保护小姐少爷和小殿下是微臣的职责,微臣必须要从命。”孔仲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似是从牙缝中挤出般。
“呵,既然这么想死,那朕就送你去死。”说罢,元平帝就要加重手上的力气,就此了结了这条性命。
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冷静女声传来。
“等等,阙广,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本宫的这条命,那本宫给你便是。”
元平帝和孔仲惊讶地看向逃而复返的宁琬,愣了半晌后,元平帝讥笑道“你竟然还有胆子敢回来。”
“小姐,你”孔仲怔愣地看向那名如血色牡丹般的明艳女子。
“阙广,本宫已经回来了,那你就把孔副统领给放了。”女子厉声道。
元平帝看了看从容不迫的庄重女子,松开手掌,把将要奄奄一息的孔仲给放了下来。孔仲也因这突然松手,硬生生地跌到地上,咳嗽了几声才缓过劲儿来。
“小姐”
话还没说完,宁琬就接话道“孔副统领,带着剩余的宁家军退下。”
“小姐。”
孔仲刚要拒绝,就听到女子那格外严厉的声音,“这是命令,带着宁家军退下,回到京城。”
“不行,小姐”
“孔伯伯,算是念祯求你了,带着剩余的宁家军回京城吧。”向来庄重威严的北朔皇后此时竟如小时未出阁时的少女般,用着放软无力的声音请求道,“你也有自己的妻儿,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家呢。”
“小姐”孔仲泣不成声,眼前仿佛展现出了以往的一幕幕,还是小女孩儿时的宁琬正甜甜地喊着他孔伯伯。
“是,属下遵命。”孔仲最终跪下遵命道,眼泪流满了这充满血性的战场男儿的脸庞。
等孔仲带着宁家军离开后,宁琬眼神悲痛不已,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宁琬,你让你唯一的保
命符走了,你就不后悔吗?”元平帝嘲讽道。
“后不后悔这也只有本宫自己知道。”女子倔强地抬起头,“阙广,本宫可以死,但本宫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呵,宁琬,朕看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如今,是朕掌控着大局,是朕掌握着你的生死。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元平帝冷声说出现在的真实状况。
“我知道我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资格与你谈条件,但本宫还是想试一试。”宁琬看着面前曾经的枕边人,道“你不是要这个资格吗?那本宫就以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作为这个资格。”
“呵,宁琬,你是见要死了,所以脑子也蠢笨了吗?”元平帝大笑着讥嘲道“我们之间还有那玩意儿?”
“我知道没有,但现在已别无他法。”女子深埋着头,低声念道。
“不可能,朕不会答应与你谈这个条件,乖乖就范吧,宁琬。”元平帝冷声拒绝道。
但女子似是忍不住,哭泣着吼出声,身子颤抖,保持着她的倔强,“我要你答应我,阙广,这就当做是我们夫妻十几年最后的一点情分。”
从未见过女子这般哭泣请求的他,竟也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印象中的她向来都是高傲尊贵,笑对所有强敌,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哭泣过。
“朕答应你,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元平帝最后心软下来,松口道。
“本宫要你放过宁家还有所有剩余的宁家军,你要保证你以后不会伤害他们。”女子努力憋着眼泪,尽量使声音平稳道,“反正现在的宁家只剩下一群弱小妇孺,宁家军也身遭重创,已经不足为惧。这个条件,你阙广会答应的吧。”
“朕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但是煜儿朕是不会放过的,宁琬,你也休想让朕放过他。”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煜儿,我也没有想过让你放过他。”女子喃喃自语道,“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吧,看来阙广是追不上了,我也能安心了。”
“你的条件朕已答应,宁琬,乖乖去死吧。”帝王举起佩剑就要砍下,女子也轻闭上双眸,神情淡然而安详,只等待着那结束她性命的最后一击。
佩剑毫不留情的落下,女子脖颈上也有了一条深长血痕,女子面如土色,彻底断了气息。
这位帝王仅仅只是轻瞥一眼地上的尸体,就冷道“还真是个蠢女人,最终落了个曝尸荒野的下场。”然后,便抬头看向那被派去抓住那逃走的两人的士兵,问道“抓住人了吗?”
“陛下,我们的人正在全力追赶,如今,尚未抓到人。”那士兵吓得身体发软,满脸冷汗道。
“没有抓到人?”元平帝满眸戾气,看向地上的尸体,嗤笑道“原来是这样吗?用自己的生命来拖延时间吗?宁琬,你还真是心疼你那宝贝儿子,朕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元平帝厉声吩咐道“来人,所有人听命,全力追击那个孽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士兵单膝跪下,“是!”
正在全力逃离的两人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身后有人正在追杀的声音,两人感觉心口发紧,脑袋发蒙,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逃。
随着夜色愈发的浓重,空中的月亮也显现出来,月光洒在这满是血腥味的大地上,也让这两人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两位不要逃了,孝和皇后已薨逝,你们逃不掉的。”从黑暗树林深处幽幽传来正在追击的军队头领的声音,这声音似在勾魂索命,让前面的两人喉头发紧。
宁牧听此消息忍不住鼻头一酸,低声啜泣道“姐。”
小阙煜也蓦地睁大眼睛,平静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丝呆怔。
正在这时,一支利箭射来,打扰了宁牧逃跑迈步的节奏,动作顿了一拍,也给那些追击的人提供了机会。
同样武功高强的几人如轻松漫步般从深处的树林间飞了过来,并拉满弓箭射出了不计其数的利箭。
宁牧无法,只能东躲西绕以躲避这些利箭,虽两人并没有受伤,但时间也因此耽搁下来,追击的人越来越多。
“啊”
一个不小心,小阙煜已被一名士兵单手拎了起来,并停在了一棵树枝上。
“煜儿。”宁牧刚要追上去,就被其他士兵牵制住了脚步。
小阙煜看宁牧已经不能来救他了,就咬牙瞪向身后抓住他的人,抽出怀里藏着的小匕首就使劲捅向对方的眼睛。对方也惨叫一声,松开双手连忙捂住眼睛,小阙煜也因此失去支撑,直挺挺的掉了下来。
“煜儿。”宁牧击杀掉最后一个拦住他的人后,就飞身前来及时接住了快要落到地上的小阙煜。
宁牧刚要松口气,就被安全落地的小阙煜往里一拽,半趴在地,从远处射来的一支箭矢也从宁牧后背上方相隔极近的距离处射空而过。
“煜儿,你刚刚救了我。”宁牧略显意外地看向怀中眼神极其冷静的小男孩儿,此时的小男孩儿眼神泛着骇人的冷厉,神情也不是一个五岁小孩儿能够拥有的沉着稳重。
看到后方那愈来愈多的追击者,小阙煜眼神闪过一丝慎重,起身拽着比他高大两倍的宁牧就往一个隐蔽的方向跑。
这个方向杂草丛生,树影摇曳,隐约间竟是极其可怖,会阻挡人的视线,恐一时让人难以追上来。
“煜儿,你是让舅舅往这个方向跑是吗?”看着前方那格外让人感到安心的小小身影,宁牧点头道“舅舅明白了。”弯腰抱起小阙煜,就利用这暗黑的夜色和有利的景物分布来回躲藏,终于甩掉了身后那穷追不舍的人们。
最后看了一眼瀛京城的方向和那让他挂在心头上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宁牧抬手擦掉了泪水,果断朝着南方的方向逃去。
如果他回去,宁家恐怕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宁家人真的从此要不得安宁。为了宁家,为了他,更为了夜阑,他一定要逃出北朔。
两人终于到了计划中的地方,坐上马车,驶往南楚的方向。
马车空间很大,尚且足够两人躺下歇息。本来是要带着所有宁家人一起逃走的,谁知,真正逃出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看着车厢外正坐在车辕上沉默不语的小阙煜,宁牧上前安慰道“煜儿,以后和舅舅一起生活怎么样?我们一起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不待在北朔了。”
但小阙煜依旧深低着头,小小的嫩手紧紧攥住用来保命的小匕首,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宁牧。
宁牧看着这张脸,怔愣出口道“煜儿。”
只见小男孩儿的脸上不知何时被洒满了鲜红的血,连那漂亮的眼睛上都沾染上了一层血色。此时,那暗红幽深的眼眸中竟装满了旁人不懂的高深莫测,属于一个孩童的童真彻底消失不见。
“舅舅,今天晚上的月亮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