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见此,又道:“我知你们心意,同意招熊廷弼入京,确实对不起大来,可是我们不同意其入京,难道他熊飞白就进不了京吗?”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并未回应,他们也知道倘若皇帝真心让熊廷弼入京,确实不是他们能够阻止的。
“就算我们封还陛下圣旨,不准熊廷弼入京,可是中旨一出,你们说他熊飞白会乖乖等内阁旨意,而不受中旨入京吗?”叶向高见众人未回应,又继续加重语气道。
在场东林众人听后脸色又冷,他们知道叶向高所言确实不虚,熊廷弼被n罢免,心里自然有怨言,就算此番是皇帝的中旨召其入京,他也肯定不会封还中旨的。
若是这样,有了起复名义,就算接到的不是内阁旨意,熊廷弼到时候肯定也会入京的,这是他们根本阻止不了的。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韩爌率先道:“可就这般让熊廷弼入京,岂不是让朝野耻笑我东林无能吗?当初我们百般谋划,才让方从哲屈服,同意罢免熊廷弼,今日若是让熊廷弼官复原职,这不是让我东林前番谋划皆成无用之功吗?”
“虞臣,我知你心思,可是我东林党内,有谁于兵事上,可比大来知兵?如今大来为建奴大败,已是丢尽了我东林脸面,此番我等若是举荐不了能人,他日大来兵败之罪,必因此辱我东林名声,此事不可不细察之!”
说到这里,叶向高顿了一下,继续道:“熊飞白经略辽东时,建奴老贼努尔哈赤难有寸进,与大来相比,已为奇功,今日大来卒,若是我等举荐之人,不如熊飞白,必惹朝野非议,故而,我等索性不如顺水推舟,让熊廷弼入京。”
叶向高话中的“虞臣”,乃是韩爌的表字,其字虞臣,号象云,山西省蒲州人。
“可是,若是让熊飞白就这样入京,陛下必令其再复辽东经略之职。如此,若是熊飞白再于辽东取得战绩,令建奴不得寸进,这不是打我东林之脸,让外人说我东林嫉妒能臣,有良将不用,却以东林不知兵事之庸臣领兵,使得朝廷大败于建奴,辽阳、沈阳之失,皆为我东林之责吗?”韩爌立即说道。
他想不通叶向高怎么会不明白,一旦军事才能出众的熊廷弼再次经略辽东,倘若他在如此危急时刻,对抗日益强大的建奴,取得比袁应泰更出色的战果,外界会怎么去批判身为东林党人的袁应泰和他背后的东林党。
这种时候,在韩爌看来,更应该坚定不移的阻止熊廷弼入京,除非袁应泰战败,失去辽阳、沈阳等城塞的职责,彻底和东林党撇清,否则绝对不能让比袁应泰出众的人去经略辽东。
“目光短浅,我说了允许熊廷弼入京,可我却没说过,能让熊廷弼容易的起复,这其中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叶向高适言提醒道。
在场东林众人听后,细细思索,皆有所悟,仿若明白了什么一样。
“阁老的意思是让熊廷弼做不了辽东经略一职?”韩爌目光闪烁道。
“正是!”叶向高点头道:“既然我们阻止不了熊廷弼入京面圣,那索性就让同意他入京,只是,若是皇帝想就此起复熊廷弼,那也不容易,我可记得,当初姚宗文他们n熊廷弼,可是有不少罪证的,除非皇帝能证明这些罪证不属实,否则,只要我们压着这些罪名不放,熊廷弼想起复,满朝文武都不会允许的。”
“阁老此言妙极!”
“熊飞白就算想复出,也难有寸进!”
“阁老英明,我等却是不如阁老想得通彻!”
叶向高这话一出,其他东林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纷纷不断称赞叶向高道。
不过,仕宦多年,两次任职内阁首辅,早就习惯了这些恭维的叶向高,对此倒是并未有太多在意。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既然皇帝这次态度坚决,那不如这次就顺着他的意思来召熊廷弼入京,反正他们东林党只要抓着熊廷弼被罢免时,所犯的“无谋者、欺君者三”,让熊廷弼身担罪名,他就永远也复不了职。
毕竟,别的不说,那三条欺君的n罪名,若是熊廷弼洗不了的话,就算皇帝想让他起复,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
这是阳谋,实实在在的阳谋,有罪之臣不能任官,这是朝廷制度,特别是这罪臣的罪名还牵扯“欺君”这种大罪。
虽然只是风闻言路的n,没有确切实据,但是这就够了,毕竟欺君之罪,如同谋逆,皇帝朱由校除非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否则根本不可能,也没理由起复熊廷弼的,就算他熊廷弼再有军事能力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守着朝廷制度不是?
至于怎么让熊廷弼抹除不了罪名,这也简单,别忘了,东林党也是清流言路的主要势力,只要熊廷弼入京,那些n奏疏成堆的往宫里送去,皇帝朱由校不解决熊廷弼的欺君之名,否则根本没可能起复他。
在场东林众人心中,不住暗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叶向高不愧是两任首辅的老政客,简简单单的就把握住了这件事的命脉,实在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