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过无他,惰慢也,嫉妒也,邪僻也。惰慢则骄,孝敬衰焉;嫉妒则刻,菑害兴焉;邪僻则佚,节义颓焉……”
女夫子听着堂下孩童整齐的诵读声,不由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来相府教书已经两年有余,领着这些贵女识字习礼,昔日只懂得顽闹的女孩儿,如今走出去,都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这都是她教导有方的缘故。
她的目光落到一个女孩身上,更是自得不已。
那是顾家行三的小姐,闺名唤作以安,乃是这相府唯一的嫡女。
这顾家乃是新进的权贵人家,顾家老爷顾怀民是元佑十三年的探花郎,短短十几年便做到了一朝宰相的位置,不说是空前绝后,但也是世间少有的英才了。
想当年,顾怀民年方十八就高中探花,正是少年英杰,跨马游街,何等风流,满城未婚的少女们,俱都走出了闺房,拥上了大街,竞相欣赏这位探花郎的风姿,连状元郎的风头,都被他盖了过去。
此后,顾怀民娶了江南世族的女儿林氏为妻,有岳家的大力相助,更兼他本人卓有才干,此后仕途便是一帆风顺。这才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相府的小姐自然各个都出身高贵,只是这其中,也有不同。
嫡庶尊卑,自来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轻易无法逾越。
哪怕嫡出的学识教养远不如庶出,但凭借着他们的身份,依旧能够得到家中更多的资源。
更何况,顾以安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又兼勤奋努力,旁人学到五分,她轻轻松松就能学到七分,再认真钻研一番,便能达到十分。这般资质,让她轻轻松松就能超过旁人。
前些日子宫里举行宴会,君臣同乐。皇后娘娘一时兴起,叫各家小姑娘将心中所思用画表现出来,优胜者可得白玉如意一对。
顾以安当时思索片刻,便提笔挥就一幅飘渺山水图,一人负手立于山水之间,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皇后对其爱不释手,皇上也赞画中人俊逸脱俗,有古贤人之范,又赞顾以安有美姿容,通礼仪,着令顾以安为淑和公主伴读,三月起进宫伴驾。
顾以安端坐在座位上,哪怕察觉到女夫子的目光过于持久的停留,也没露出半分局促和忐忑来。
待大家诵读完毕,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时,女夫子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漏刻,已经到了申时初。
“今日的书就温习到这里,大家回去以后,还要写两页大字,明日交与我过目。”
得了女夫子的话,屋内立时躁动起来,不时传来书本哗啦啦合上的声音和收拾笔墨的声音。
顾以心把桌上的琐碎事情交给丫鬟,直接朝着顾以安这边走来,“今日学的内容,想必三妹早已谙熟于心,又何必来这儿同我们浪费时间呢?”
话里处处都是刺儿,不过顾以安早已习惯了她这种态度,手中动作不停,只淡淡答道:“小妹确实谙熟于心,只是其中还有几处词义不太懂得,听夫子解释后才恍然大悟。”
这话当然只是她随口托辞罢了,今日内容与她而言十分简单,并不用花费太大功夫。
这时女夫子还没走,顾以心也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声音,她自然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对比顾以安的周全,顾以心的言行着实轻浮了些。
不过女夫子也不预管这些闲事,大户人家的嫡庶之争,屡见不鲜。
顾以心被顾以安不咸不淡地顶了回来,还是不甘心,阴阳怪气地说道:“三妹以后就是要做公主伴读的人了,连这些东西也不会,到了宫里岂不是丢了咱们相府的脸面?”
“大姐如此胸有成竹,想必早已吃透书本上的内容,不如向夫子申请,以后自行温书,就不必同我们一起上课了。”
顾以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书本上的内容如此晦涩,她怎么能理解。今日脑子里全想着怎么与顾以安较劲,夫子讲的是更是半分也没有听进去。
顾以安将书本纸笔收拾好,向顾以心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