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像坠河。
机械的步伐,僵硬的身体,令张旭生不起一丝想要拯救的欲望。
更何况……木像不值得。
河边围来的人越来越多,水性好的汉子已经下水打捞。
可惜太晚了,注定打捞上来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人在为这个可怜的“女人”悲痛,有人纯是看热闹,还有人竟挂着笑脸在看乐子。
人生百态?
人心百状?
谁知道呢!
几名壮汉不知从何处搞来了木板,经小路将泡了水的“木像”抬回了周老三的家里。
张旭似乎明白了什么,木像先前经过周老三喝酒之地时,绕了远路,似乎只是为了走给周老三和周堂看。
喝到迷糊的周老三回到家后,看到满院子都是村里人,立马耍起了酒疯。
“干什么干什么,围着这么多人干什么?都跟我老婆,呸,都跟那贱人有关系?”
没人搭理身子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周老三,仅仅是盯着他。
因为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喝醉的周老三感觉受到了轻视,越来越疯。
“一群贱人,都滚出去,赶紧滚出我家!!!”
说完,便挥着酒坛驱赶。
年幼的周堂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发现家里站了好多人,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孩子可以什么都不懂,也可以什么都懂。
邻居家大爷去世的时候,家里也是这般情况。
只不过自己家里,少了悲嚎的哭泣声。
家里,一共就三个人。
自己就站在这里,而父亲正在面前耍酒疯,那就只剩了一个……
“娘?”周堂迈着一双幼腿飞奔进了屋子里,看到了屋里摆在地上的一具用白布盖好的尸体。
朝向门的这一端,有湿漉漉的头发露了出来。
“娘!!!”
周堂扑到了尸体上哇哇大哭,哭声撕心裂肺,连带着旁边一群心思脆弱的妇女也哭了起来。
院子里,正在疯闹的周老三听到屋里传来的哭声,停止了一切动作,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里。
“媳妇儿?”
周老三扑倒在尸体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媳妇儿啊,你怎么就走了呢,你留我一个人以后怎么照顾儿子啊,你怎么……
怎么走的……就这么快呢,哈哈哈!!!”
周老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上在笑,眼在流泪,语无伦次。
村里人只当他是媳妇儿没了受了刺激,又加上喝醉了酒,这才神似疯癫。
只有张旭知道,周老三的心里,是高兴的。
眼泪,也许只是极度兴奋下的一种内心情感流淌……谁知道呢!
张旭摇摇头,不想再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灵堂,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搭建了起来。
很多村民自发地为周老三的妻子守夜。
从他们的谈话来看,周老三妻子与财主之间发生的事情,貌似是传出来了的,毕竟有几个村民在讨论。
但原本的事实到了他们口中,竟然被扭曲成了周老三的妻子贪图财主家的富贵,主动献身。
张旭觉得奇了怪了,这话,怎么就传成了这样?
他知道,当初周老三根本没有往外传这些风言风语。
只要妻子财主间的事情坐实,那么不需要其他任何额外的动作,周老三的计划便已经成功。
所以张旭很纳闷,这话到底是如何传成这样的?
真是人言可畏!
不过,令张旭更纳闷儿的是,从河边回来之后,他就没见过真正的周老三的妻子。
仿佛,随着木像的坠河,真正的周老三妻子也随之消失。
“莫非……木像和周老三的妻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
张旭亲眼见到了木像出殡的整个过程。
虽然周堂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昏地暗,但张旭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傻孩子要是知道自己哭的是一尊木像,会是什么反应?
木像化作的女人尸体被埋在了村子的后山,几乎整个村子仙逝的人都会埋在这里,各个家族各自圈成一片。
村里人用质量不算太好的木板为木像打造了一口棺材,简单地封好,就这么下葬了。
留出周老三的空位,填土,搭建茔门,一座坟墓就此建好。
祭拜上香后,众人离去,回家的回家,毕竟周家这情况也没有人管饭。
有几个好心的妇女将周堂送回了家,张旭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张旭先一步进了周家,见到了没跟着去埋葬的周老三。
此时的周老三眼神中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醒,站在没了木像的供桌前,盯着原本摆放木像的位置,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么?
张旭揣测着周老三的心思。
你站在供桌前看木像,想看木像的人站在旁边看你个糙汉子。
周老三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很诡异,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印证了什么事情。
看到这笑容,张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木像就是周老三的妻子,而周老三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轰!
四周的环境轰然崩塌。
一块块碎片从高落下,像是一面面镜子。
放眼看去,张旭眼中映出的,只有各个年龄段的周老三疯狂殴打各个年龄段的周堂。
各种花式打人的方法,张旭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感到越来越迷惑……
为什么,村里人会嫌弃周堂不孝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