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山县衙。
虽然太阳刚刚升起,但是相府的车马已经整顿整齐。
苏嬷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放置在墙角,王二皱着一张无须白面,抬起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十分悲伤。
“这匪徒,实在是猖獗,可怜苏嬷嬷孙子还尚在襁褓,就没了祖母……当然!”
他话音一转,面目狰狞了起来:“最可怜的就是我家大小姐,我家里老爷日思夜想等着小姐团聚,小姐却被……”
说到此处,所有人面色忽然都一转,连下人的表情都鄙薄了起来。
王二也咳了几声,止住了话头,但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县令张玉逑连连叹气,拱手自愧:“都是本官治理无方,山匪猖獗,胆大包天,连县令千金都敢染指,本官实在是愧对头上乌纱啊!”
“唉,这哪里能怪大人您啊,这县衙区区几十人,怎能剿清几百人的山匪,大人想必也为这山匪焦头烂额,这是朝廷的事情,非大人您一人之过啊!”
“王管家话虽如此,本官依旧心中有愧,烦请王管家在丞相大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不然我此生都寝食难安!”
“这是自然,大人您在此群狼环绕之地,将通山县治理得蒸蒸日上,实在是令我等佩服!”
两人有来有回的相互恭维了几个回合,一个下人过来,询问:“王管家,苏嬷嬷的尸身该如何处理,这要是带回昭都,怕是不行……”
王二一脸的难做:“可苏嬷嬷和夫人多年主仆之情,又是小姐乳母……”
张玉逑叹气:“这运到昭都,怕是都要发臭了,不如就安葬在此地,这实属无奈之举,想必夫人也会理解的。”
“大人既然也如此建议,那就只能照这样办了”,王二又叹了口气,吩咐,“还不快去城外找块风水宝地给苏嬷嬷安葬了。”
张玉逑内心啐了一口,想着这昭都权贵果然不一般,连个管家都虚伪到了极致,面上却摆出笑,做出请的姿势。
“那咱们去里面等着?”
“也好,咱们就等着”,王二转身,瞬间变脸,露出了回味的表情,“大人您昨日的茶倒是不错。”
张玉逑:“还不快上茶!”
…
集市上。
纪遥快步走在前面,香儿在后面勉强跟上,想开口,却只能看着少女的背影叹息。
周围安静纪遥尚且不听她说话,更何况是此刻。
而衣着高贵,气质卓然,面容秀丽白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纪遥自然是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
纪遥看似直视前方,余光却留意着两侧。
在看到一个从医馆出来,背上背着婴孩,手里牵着个三岁孩子,另一只手带着农具的妇女时,她终于停住了脚步,然后脚尖一转,朝着那妇人走去。
那妇人面目愁苦,一张年轻的脸全是被生活折磨的沧桑。
纪遥靠近她时,她无力的蹲在街角,绝望的喃喃自语。
“老天爷,您就开开眼,看看我们这一家吧!你把我男人收走了,我的孩子们怎么活啊,谁能借我几贯救命钱?等来年卖了粮食一定还……”
话音未落,眼前便垂下一贯铜钱,在空中悠悠打转。
妇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泪,抬起眼皮。
铜钱被捏在两根白如水葱般的指尖,再向上,是唇角温柔浅笑的美丽少女。
纪遥微笑,又掏出几颗碎银:“够吗?”
夫人大惊之后便是大喜,“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大恩大德,我一定当牛做马给您报答!”
她说着,便要跪下去,纪遥伸手,轻轻一扶,止住女人下跪的动作。
“没关系的,救人要紧”,她将钱放在妇人的手心,“好好过日子。”
纪遥要转身,那妇人乞求:“恩人能否告知名讳,日后也好报恩。”
纪遥微笑不语,只是眼风一转,看向了一旁的香儿。
香儿急忙站出来,“我家小姐姓李,名遗宛,乃是……”
纪遥及时开口:“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