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回头,就看到洞口照进去一束星光,而纪遥就站在那束星光中。
她一身洁净,面容洁白,眼睛清澈,年轻而美好,像是踏月而来的仙子。
只是瞳孔中不知是否藤蔓上绿色叶子的映照,竟显出几分莹绿的光点,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飘忽不定的魅。
外表极其的惹眼,极其的具有欺骗性。
香儿喉咙上下滚动,强迫自己镇定,而后伸出手,将藤蔓通通扯去,将纪遥小心翼翼扶了出来。
这是山的另一侧。
纪遥被扶出来,不紧不慢的,看看天,看看地,看了看四周,而后站在那里看着香儿。
香儿急匆匆的四处寻找能下山的路,寻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条类似于路的小道,只是经年无人走动,因而狭窄且爬满植物。
她大喜,下意识转头看向和她一起逃出的纪遥。
两人的视线触碰到一起,一个大喜过望,一个平静凉漠。
看到纪遥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她,香儿的心凉了半截。
“我们可以下山了”,她也打量着纪遥,不动声色的挪开与纪遥的距离,对纪遥莫名生出的恐惧让她问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话音刚落,纪遥就回答了。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下山之后吃什么一样随意,“要不要杀了你。”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起来,只剩下山头另一侧模模糊糊的打杀之声。
香儿面容抽搐了一下,咬紧了牙关:“你要是真想杀我,我就跟通山王一起死在山顶了。”
出乎意料的,纪遥笑了一下,“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人不应该这么惧怕将自己揪出苦海的恩人吧。”
劫后余生,香儿紧绷的神经缓了过来,一阵夜风吹过,她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衣料一阵冰凉。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
而纪遥似是站得累了,蹲了下来,手托着腮帮子,拧起眉看了看那条小路。
香儿观察着她,而后捡起一只木棍,试探性自荐,提高自己的生存率:“我可以帮你开路,你一定不想自己的衣服被刮破或者是弄脏吧……”
纪遥看了一眼头顶的月,又看了看那条通向黑暗的幽径。
“我们等天亮了再走也没关系。”
“现在走吧”。香儿急忙提议,“山上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要是发现了密道,咱们不是就完了吗?杀了他们的大王,我们一定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
“应该不会”,纪遥说话仍是那个不慌不忙,什么都不放在身上的语调,“他们应该在忙着争当大王,要争上一夜,等天亮了还要巩固统治地位,顾不上管我们。”
“什么?”香儿没听明白,下意识反问。
“不是很正常的吗?”
纪遥理所当然的陈述,“就像是父亲死了,儿子们第一件事就要争家里地契一样,很难理解吗?”
香儿不可思议的看着纪遥,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女孩儿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兄弟阋墙,有悖人伦的事情。
“这并不正常”,香儿看着纪遥,“北昭以孝为先,父义母慈,兄友弟恭才是常态。”
纪遥眼睛弯弯,有趣的瞧着香儿:“你是女人,在母家是外人,在夫家是仆人,无论是父母之财,还是夫家金银,都跟你没关系,不争不抢,又或者说没有争抢的权利,自然只能在兄弟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在一旁岁月静好。”
香儿看样子是极其不赞同纪遥的话,但是迫于形势,还是将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只说了一句:“至少在我家,不是这样的。”
纪遥上下看了看香儿:“你的家人都死全了,不能作数的。”
香儿瞳孔放大,一瞬间下意识以为纪遥是认识自己,又或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但是看看纪遥的年纪,又想想自己的处境,她又自嘲了。
若不是家人死绝,她怎么可能流落到这匪窝里,若不是家人死绝,她怎么可能委身贼寇,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