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的御案前热闹得很，御座上的帝王脸色也不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真不在乎，左右底下的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开言的。

华沅然和赵宗晋在地上跪着，一人面色虽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折了那傲气，另一人可就能用菜色来形容了。

方才帝王已经说了跟皇后那边一样的话，但比之那边的顺从平和，这边的众人心里小九九可就多了不少，毕竟，这儿是前朝。

此法虽算不得有多完美，但总归还能想法子对外解释一番，毕竟当时和庆大公主并未让众人瞧见晴雨阁里头的风景，众人哪怕知晓是哪几人在里头，也不知晓是谁与谁或是不是同一方枕。

明面上没人敢议论皇家事，私底下却说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华沅然若是这般还将迟惟运拉不到自己的阵营里来，那终究是毁了。

此事丢了颜面是真，全了他的心意也是真，他想拉拢户部，需要迟惟运这个户部尚书助他未来的路更顺畅，他也看出之前迟惟运的犹豫不决，可是现在虽是心想事成，却也憋屈的很。

有人全了心意，就必有人避无可避心内烦闷，觉得自己皇兄又多了一张好牌的华沅惟几人，还有本就起了疑心的迟惟运。

之前他还觉得华沅然这两年势头猛涨还是有巧合的成分在里头，现在愈发觉得蹊跷，从古至今，从未有谁都夺嫡之路如此顺利，事出反常必有妖，迟惟运现在没有一丝身为皇子岳丈的喜悦，而是惴惴不安得很。

皇命难违，纵使底下众人心思各异，也只能领旨谢恩，这放在往常皆大欢喜的事，到了现在却是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日后如何，谁又能知晓呢？

此事定了论，赵大人和迟惟运领着自家儿郎都出了勤政殿，几位皇子被留了下来，若说之前是暗涌汹涌，那现在就是怒气横流。

一向置身事外的华沅漓和从未得过自己父皇正眼的华沅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告了退，余下华沅然、华沅惟和华沅宇被留在了殿内，几人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触霉头。

“你们就没什么好说的？”华明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几个不争气的儿子。

几人只能齐齐认错，“儿臣无能。”

这副模样更是让华明渊心中来气，却还是知晓此事没那么简单，该出事的没出事，不该出事反而出了事，那人还全然置身事外，一点腥气都没沾染上，终究，还是他低估了戚鸿煊的后辈……

“究竟怎么回事？”

帝王发问，不能不应。华沅然心下踌躇片刻，随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宴后儿臣们本是按着计划行事，也亲眼见着了戚容珩进了那间屋子，便留了人看守，儿臣回了自己的院子，却不知怎么的儿臣就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是……便是父皇所听到的那般。”

“这么多年，倒是朕小看他了。”

华明渊轻笑一声，莫名让人有些冷寒，华沅然几人皆是瑟缩了一下。

此事本是他们要陷害戚容珩不顾礼教玷污朝臣女眷，可现在却成了华沅然违逆纲常，个中缘由，细想便知。

直至最后出了勤政殿，几人也心惊于方才听到自己听到的那句话——“若是此人不除，这盛朝的江山，你们就等着拱手让人吧。”

这句话里包含的东西太多，那些印象中已经盖棺定论的前尘往事，还有这么多年来那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象，都深思不得，一旦触碰到一点儿，便可牵扯出太多让人惊心的事实。

夜深至静，万般腌臜皆归静谧，皇宫内庆安殿有着抱怨的声音，凤雎宫有着轻嗤嘲笑，宫外皇子府有着大发雷霆，也有执笔落画，迟家赵家灯火通明，有人受罚有人哭泣，朝臣府邸多是那窃窃私语……

但纷纷扰扰终被盛京城的繁华压下，徒留和往常无异的夕云阁和国公府在夜色中显得愈发高不可攀。

不过第二日，盛京城上下便知道当朝三皇子要娶迟家二女为正妃，连带着迟家四女也突然被许配给了本就与迟家有姻亲的赵家庶子为妻，还有就是那绘声绘色的流言……

“听说昨儿和庆大公主的春日宴上出了桩风流事！”

“怎么了怎么了？”

说话之人瞧了瞧四周，才附耳上去轻声说了些什么，听者双目登时瞪大，不可置信一般的听着，等那人说完，才“啧啧”两声，一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

“万万没想到，这盛京城竟然还有比那位爷更加风流的人物……”

“行了行了，少说些，别给自己惹是非！”

“走吧走吧。”

……

那二人离了茶桌渐渐远去，旁边一桌的几个人缓缓放下茶盏，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愣着神。

一旁稍显俊俏的男子目中闪过不忍，出言安慰道，“瑜儿莫要难过，此事必有他难言之隐，待我们入了京，便知此事缘何。”

面纱女子闻言转过了头，轻叹出一口气来，“哥哥莫要担心，我早知晓他不会只有我一人，若是我入了他府，面对这些也是迟早的事。”

话虽如此，但被唤作“瑜儿”的女子看着还是有些在意，这女子的哥哥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下只暗暗想着入京后要快些将事办妥，免得多生事端。

这女子身子似乎不是很好，看着有些怏怏病弱，所以这二人又歇了片刻，才上了一旁几辆马车最前面一辆，男子在车内吩咐了一声“出发”，几辆马车的车夫便接连赶着马车离了这处小茶馆。

不多时，马车在城门处停下，车内递出来了一封文书式样的帖子，守门的将士瞧过后便立马唤来了今日值守的领将，那领将见过后便立马唤了一队人马护在本就有护卫打扮的马车左右。

几辆马车顺利入了盛京城，去的方向却不是哪家的府邸，而是那富丽堂皇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