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别人将他所认为的好方法用在自己身上,以偏概全,是一个成大事者最大的忌讳,迟纭现在有些知晓为何在她所看到的未来里,戚容珩为何会得了最后那样的凄清场面。
那时的戚容珩,身居高位,身边却无一人可亲,无一人可近,有的只是无尽的寂寥,他的眉目间没有现在的意气风发,只有萧索冷凝,或许那时的他,也在后悔。
迟纭一直以为像戚容珩这般的人无需她身上所谓的助力,可今日她却看见了戚容珩身上第一个要改变的东西,那就是他的自以为是。
她承认戚容珩强大且忍耐,也承认他对同伴许以信任,但他却过于信自己,过于信自己所有的决策,甚至不容旁人的质疑,身边的人,估计就是这样一步步走没的吧。
旁人不敢言说他是因为他们把他奉为自己前行的朗日,可她不是,她那不得不承认的使命,就是让他这轮朗日散发的是暖耀的光,而不是那会灼伤人的烈焰。
她突然就明白了以前逾尘同她说过的那句——任重而道远。
看到那个未来的,不止她一个。
为面前这人努力的,也不止她一个。
可这人又凭什么认为,他们都是该抛下自己的平静为他做这些事的?
迟纭神色平静,但戚容珩却在她眼神中看到了许多,甚至看到了……悲凉?
“是我失礼了,迟小姐见谅,日后此事我不会再提。”
除了这两人之外的其他人,现在都噤声不语,袁沛洲只静静的看着,但心下却对迟纭有了些别样的看法,迟昂杰本想打个圆场,但话都被迟纭淡淡的一眼给憋了回去。
这样的戚容珩他们没见过,这样的迟纭他们也没见过。
不顾众人目光,迟纭忽而轻笑一声,随后带着些嘲意道,“小女子当不起小国公爷的歉意,此事就当过去了。”
事已至此戚容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隐隐的莫名感觉,就觉得今日的迟纭太过刺人,可他却觉得莫名的顺眼。
迟昂杰觉着戚容珩看迟纭的目光不善,又向前一步挡住了两人对视的视线,拱手道,“吾妹年纪尚轻,说话不周到,还望小国公爷不要跟她一个小姑娘见识。”
一句年纪尚轻,一声小姑娘,不可谓是不偏坦了迟纭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迟昂杰这些日子的弥补她看在眼里,不说有多关怀有多细致,也总比那嘴上说弥补背地里还想着把自己送出去当妾的父亲好。
戚容珩对迟昂杰的话不置可否,只说了句无碍便领着另外几个看戏的人走开了,迟昂杰这才舒了口气,转身看了一眼迟纭后也跟了过去,看样子是准备再去为迟纭开脱几句。
“这迟三小姐倒还真是有点意思。”
司徒衡摇着折扇趣味盎然的道,他可算知道为何每次云朗提起迟纭时都是一副难以言说的神情了,要知道敢对戚容珩没好脸色的可没有几个。
戚容珩不轻不淡的瞥了一眼司徒衡,顺道扫过了旁边一直未曾言语的袁沛洲,见他一副没什么变化的神情心里也暗自道一声无趣。
这家里头为他选的夫人都能无所动,哪怕就是好奇都不曾有,也不知他是不是真断了情根对女子不感兴趣。
该说话的两人都未说话,倒是沈辰昭接过了司徒衡的话道,“传言不可信,迟三小姐纵使不是男子,也了不得的。”
他家妹妹他知晓,可不是会轻易与人结交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只有袁如裳一个好友,如今短短见过一面便能得她缓和脸色,如果不是善戏的厉害角色,那便是真有什么好性子了。
那寥寥几句传言,皆说迟家三小姐福薄,年幼丧母还失了父兄的庇护,更没了小时候聪慧,只道她是幼时将福享尽了,却不知若是不聪慧,怎能在这般境地下安然无虞这么多年?
真是传言误人啊……
此话一出司徒衡像是找到了同伴一样搭上了沈辰昭的肩膀,一脸“我赞同”的神情,两人又好整以暇的看着袁沛洲。
“袁兄现下可有后悔?”司徒衡拿折扇遮掩着低声问袁沛洲。
“不是一路人,自不能强行同路,无所谓后悔不后悔。”袁沛洲清冷如常,无甚波澜。
司徒衡撇撇嘴放下了折扇,嘀咕了一句没意思便继续与沈辰昭闲聊,袁沛洲看着前方的清池,目中有些轻松之色。
两家之前协商结亲之事既然他知晓了,那必然迟纭也是知晓的,他来之前一直担心迟纭是那等小女儿家,听到自己被拒亲该是会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也一直在想要如何面对迟纭。
可现在好了,刚刚两人见面也只是与众人一样见礼,她甚至连多一句话多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再看她与戚容珩的对话,便能看出她不是寻常的后宅女子,如此最好,他也不用再心怀歉意了。
有人心里轻松,必定有人心里就不轻松,那个人就是戚容珩。
迟纭的尖利他不是没见过,但他以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当着那么多不相熟的人面前,她会维持着平常的面貌,却不想会是这般场面,虽无反感,但还是让他有些许的郁闷。
他现在就盼待会儿的事能让迟纭消消气,免得以后他那师父又来寻他麻烦……
戚容珩一众算是最后才到的,接下来还未到的也就真不会到了,和庆大公主也在戚容珩和迟纭这场小风波后一会儿便来了园中,众人浩浩荡荡行完礼,便都入了席,男子在左女子在右,独独高锦坐在了和庆大公主的身边。
可却未想到众人坐下还未有一盏茶,园门口忽而又来了通报,那侍从还未通报完,人就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那几人竟是从未来参加过春日宴的几位皇子。
迟纭听着侍从喊出的一溜皇子,可算又知道之前她那父亲到她院里来的那番话抱的是什么心思了,这几人里头,迟纭竟是看见了一个似是有些熟悉的面孔,那个站在几人身后满身书卷气的男子,竟是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