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迟纭才发觉,原来这迟家,还有一个老夫人是为着她想过的,不然许夫人的嫁妆怕是早被这对假面夫妻搬成了空壳。
她现在倒也不缺那点儿嫁妆,可老夫人算是为她守了那么多年,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另有所图,都至少保住了她以后去夫家的体面,这份情,她也记住了。
“女儿依稀记得母亲曾亲手为女儿刻了一支白玉簪,但这两日翻遍了夕云阁都未找见,想来该是在宁心院的”。
白玉簪是真事,但出现在宁心院却是芷棋今早放进去的……
迟惟运转身从书架高处取下一个小盒,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一把钥匙递向迟纭,“这便是,以后你便收着,时常去看看也好”。
迟纭双手接过,微微屈膝,低眉垂眸,“女儿知道了”。
“去吧去吧。”迟惟运挥了挥手,看着感慨非常。
迟纭点点头出了书房,样子顺从的很,迟惟运眼中多了些思量。
拿到了钥匙之后迟纭带着芷琴芷书直接去了宁心院。
掉了些许漆的铜锁“咔哒”一声被打开,院内情景在三人眼前缓缓袭来,距离上一回迟惟运派人打扫宁心院已经有一月多,也就是尚书府上次大乱那回。
现在看去,除了落了些灰尘,其余倒还算是齐整,但这个院子长久没住人,总是有些萧瑟之感的。
迟纭心下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触,也许是因为自己来时便在夕云阁,哪怕记忆里有些许宁心院的影子,也是幼孩时期的,如同她那些渐渐忘却的从前,随风散去了。
几人入了院子,状似不熟悉的四处查看,芷琴和芷书二人也悉悉索索的找着那支今早才出现的白玉簪……
来之前已经派了小侍女去唤夕云阁的二三等侍女来这儿打扫,几人不过“找”了一间屋子,人便入了夕云阁,不等吩咐就各司其职洒扫。
一柱香时间芷琴便拿着那支白玉簪呈到了迟纭的跟前,迟纭细心的收好,却是未曾多看那放着嫁妆的库房一眼,只小声叮嘱着那些侍女手下注意别弄坏了东西。
这过程中院外闪过一个匆匆的人影,快步到了书房,将方才自己所看到的情形皆如实的禀报了。
“去兴德堂”。迟惟运一字不漏的听完后缓缓起了身往外去了。
兴德堂中老夫人精神尚可,正坐在那听管家林航禀报府中大小事宜,迟惟运请了好后坐下,老夫人对林航挥了挥手,林航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
“母亲辛苦了,儿子实是不孝。”迟惟运看着老夫人眉目间的稍许疲惫之色,有些涩然。
老夫人微叹了口气,“一时我还是撑得住,可我可不能帮你管一辈子家,玉氏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这日后的事,你也该想想了”。
“是”,迟惟运诺诺,忽而有些迟疑的道,“上回和母亲商议与袁家的亲事,母亲可还有什么看法?”
老夫人闻言微微蹙眉,“三丫头是那老姐姐亲口定下的,还能改不成!”
“真的不能换成萱儿?”迟惟运莫名疑问,上回问也是被言辞拒绝,这回还是,反正两家都是抱着拉近关系结亲,是谁不都一样?
听了他这话老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袁家老太太是淑婧娘亲的闺中好友你莫不是忘记了?不然她为何连三丫头面都没见过就跟我指名道姓要她?”
闻此言迟惟运一个愣怔,他是对许淑婧真情不假,按理来说也没到知晓她娘闺中好友的地步,可许淑婧又的确是同他讲过了的。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倒是儿子疏忽了。”
迟惟运有些遗憾,赵念蓉现在被送去了庄子上,迟怀萱和迟昂熙俨然跟没了娘一样,孩子毕竟无辜,若是能早些替她谋划个好前程,也不枉他这个父亲的名头,更何况门当户对,嫡出自该是配嫡出的……
“此事别再提了,过两日你带杰儿去参宴,记得点两句,这事儿得尽早提上日程”,老夫人有了些倦意,“我也乏了,你回去吧,玉氏的肚子记得多照看着些”。
“是,那母亲好好休息”,迟惟运应声后便出了兴德堂。
看着他消失在屏风后的背影,老夫人摇了摇头,就着秦妈妈的手起了身往内室去了。
“婢子看老爷是看得到长远的,老夫人又何必操心这许多?”
“以前的错,现在自然还是要我来弥补……”
“老夫人言重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有些事便看得清楚了,以前认为再正确不过的决定,现在看来却是有些一叶障目了,好在,她还有弥补的机会……
迟袁两家结亲之事在迟家已经有了结果,可在本已经被盖棺定论的袁家,却又起了风波。
“祖母,孙儿现在无心儿女之情,还请祖母收回成命!”
袁沛洲半跪在一位眉目慈和身着藏青宽袖裙的老妇人前头,眼神中毅然决然。
“那迟家小姐你见都未曾见过,怎就知道无心情爱了?”袁老夫人气的拿手中的拐杖敲了两下地面。
袁乘道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心底暗自为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默念了几遍好自为之,袁夫人也是满目担忧,但也不敢出声为自己儿子说话,更遑论其他的下人了,一个个皆是瑟缩着,由此可见这袁家究竟谁做主了……
“孙儿知晓祖母是为孙儿好,但孙儿与那迟小姐实是无缘,如若祖母不改,那孙儿只好投身军营,之后是死是活都与袁家无关!”
两祖孙也是一个比一个犟,袁沛洲本不是这个性子,可今儿为着这事公然顶撞长辈,还说出如此不孝之言,可见也是铁了心想要拒绝这门亲事。
“你不娶也得娶!”袁老夫人拿起拐杖指着袁沛洲,“若是你当真如此坚决,那你就看着我未到寿辰便归了西,那时就随你的便!”
“母亲不言如此!”袁乘道吓了一跳,慌忙开口安抚,又转向袁沛洲呵斥,“洲儿,怎么跟祖母说话的!”
“母亲,洲儿不是有意的”,袁夫人也开口。
“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袁老夫人的拐杖指向了袁乘道和袁夫人,“请家法,打到他愿意为止!”
“母亲不可啊!”
袁老夫人不管袁乘道和袁夫人反应,便拄着拐杖离了堂中。
袁家家法是为一条油光发亮的鞭,抽在人身上莫说一两日,怕是七八日都好不了,更别说对待现在如此倔强的袁沛洲了。
可袁老夫人的话在袁家,无人敢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