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帝王猛地一愣,成婚十三年,这些话他可从来没有听过。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当年只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听从母亲的傀儡,有什么是值得她喜欢的呢?
皇后自然看出了他眼底的疑问,不过却摇头不语,只道:“我因着太祖父的原因自幼出入宫中,同月儿性情相投。这么些年,她从来没有因为两边的恩怨而对我远离半分,上次相见亦是将几个孩子这些年的生辰礼物补全了。晟郎,这叫我如何对她开口?”可若是不然,天儿真的到了慈安宫,那该如何?
皇帝心中对自己母后的这种做法亦是生气,只是现在的自己却丝毫没有办法反驳她。沉思片刻,道:“先不管如何,你去一趟战王府走个过场,别让母后再抓着你的把柄,届时就算静安不同意,我去母后前求情,她总是要给我几分面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卜月叹了口气,万分愧疚道:“到底是觉得对不住月儿。”
“她知道你的苦。”握住皇后的手,皇帝忽然笑了,喊了她的闺名,别有意味道:“秀华,你刚才说,有你的选......”
皇后自知道他想问什么甩开他的手,嘴角却是不觉扬起,“你别问我,问我那就是我没说过。”起身下了榻,拉着皇帝下来,将他往外推,边道:“这个时候你该去批折子了,没得让母后知道了又说我的不是。”
卜晟被她推的没办法,终是遂了她的意,去了朝政殿。
看着那个缓缓走远的人,皇后脸上的笑意慢慢的凝固,“樱红,刘太医新换的药送来了吗?”
樱红是皇后娘家带来的婢女,上前一步,轻回道:“送来了,娘娘现在要看吗?”
“嗯,拿来吧。让人去收拾东西,你再去库房找些补药,明个本宫要回白家小住。另外,把那对玉兰簪子拿出来,你贴身装着,别让任何人知道。”
樱红微微一愣,随即低头道是。
皇后少有出宫,但因是看望病重的祖父所以仪仗摆的并不是多么的大,但是白府门口依旧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而白府全体上下除了卧病在床的老太爷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早早的候在门口待驾,就连嫁出去的女儿今日都回来了。
巳时一刻,皇后的凤驾整点到达白府门口。白府大爷白桐,带领着一家老小立刻跪下,恭迎皇后大驾。
皇后扶着樱红的手下了车,看着乌泱泱一群的人微微蹙眉,不过所有人都在低着头无人看到皇后娘娘的不喜。给了樱红一个眼色,樱红忙上前将白家大爷扶起,“白大人快起,皇后娘娘回娘家小住,是专程照顾老太爷的,不用大礼。”
白桐今年也五十多岁,闻言脸色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是满面笑意,躲开了樱红的手,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君臣礼节不可废,娘娘的闺房已经打扫干净,恭迎皇后娘娘入府!”
白桐侧身,身后的人马上让开了一条路。皇后看着这一大家的人,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白瑾,这才抬步朝白府内走去,边问:“怎么没看到小叔?”
白桐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闻言忙笑着回道:“娘娘还不知道他,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野了,臣已经派人去寻他回来了。”
皇后点点头,见人是把她往自己的闺房引,不由得微微蹙眉停住了脚步,“本宫先去看太祖父。”
白桐弯着腰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笑立刻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立刻让开了路,引着皇后朝老太爷的承辉堂走去。
白秀华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和太祖父亲昵,经常跟着他去宫里玩耍,也是因此才认识了卜月。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对白家唯一的牵挂除了小叔外也只有太祖父了。
只是如今,太祖父也要走了。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足,那炭盆不知道是不是刚换的,赞新的都能照出她的鞋面。站在屏风处看着不远处床上紧闭着双眼的人,皇后鼻尖微酸。朝后摆了摆手,忍着哭意,“本宫想单独和太祖父说说话,你们都下去吧。”
白桐跟在身后,闻言脸色有些为难,“娘娘,老太爷现在一天里大半日都是神志不清的......”
“出去吧。”
樱红立刻横在白桐身前,客气的对白桐做了请的动作,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敬,“白大人,麻烦先回避。”
看着面前这个以前只是自己家中奴婢的人,白桐紧紧的握住的拳头!可是没办法,她如今可是皇后身边的红人,目前还惹不得!向后退了一步,抱拳躬身:“臣先告退。”
房门被关上,屋里瞬间暗了下来,阳光从侧窗打进来,照在床边的鞋子上。皇后去了手上的戒指,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才上前坐在鞋踏上。
“华儿回来了?”
床上的人明明闭着眼睛却准确的喊出了来人的名字,皇后忙抬头将眼泪抑制了下去,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老太爷慢慢睁开眼睛,九十多的年龄放眼整个天下都少有,他这一生过得着实长了些。眼睛早就不如年轻时明亮,浑浊一片,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但好似什么都看到了。
“你扶我起来。”
皇后忙跪起来,小心翼翼的扶着老太爷靠在软枕上。只这么一个动作,老太爷就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喉咙里发出粗喘的杂声。皇后忍的难受,别开脸死咬着嘴唇。
“别哭,都会死的,我且已经够了。”
他说话缓缓的,每一个字都很沉重。皇后泪眼看着眼前的人,随后便低下了头不忍直视,好似幼年受了委屈向大人哭诉时的模样。看着从小看到大的最喜爱的子孙,老太爷笑了,柔声道:“华儿,我一直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