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红灯笼挂满长街,烛火辉映之下,那灯笼上的蝶纹栩栩如生,沉睡了一年之久的蝶羽城,又重新苏醒……长街尽头的红枫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升起数千盏许愿灯,待烛火燃尽,心愿化为那缕缕烛烟,借柔风抵达神明的耳畔。
凌羽捶着脑袋黛眉微蹙,心想喝酒真是误事,她突然想到今晚城中有庙会,于是大步向楼下走去,见沈昭正站在酒楼门前向外观望着,便放慢脚步,鬼鬼祟祟的她一下子跳到沈昭的右边,吓得他一哆嗦,连忙转身后退一步,用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沈昭一脸无奈地走到桌旁倒了一盏茶,递给她喝。
“多谢多谢!”
她喝了一小口,笑容逐渐消失,接着说道:“这茶里面是何物?你要毒害我?”
“那是‘千张纸’,我特意放进去的。”
她突然想到外祖父曾给她讲过的中药材,随口说道:“千张纸……木蝴蝶?”
“这般形容…妙哉,妙哉,你懂药材吗?”
“略懂一二,我外祖父是开中药馆的,这些你哪里得来的?”她外祖算是陪伴她最久的亲人,也是她自认为的唯一的亲人。
“别人送的,一直带在身上。”
她放下杯,接着说道:“出去逛逛?”
“你先去,我之后去找你。”
凌羽假装严肃,厉声说道:“你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去找宝物,行啊你,昨晚发生的事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你竟然不带我一起去。”
其实她是怕沈昭再遇到鬼教派的人,怕他受伤,尽管她知道他剑法了得。
见她这般模样,他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去见一位故人,找宝物怎会不带好兄弟你。”
“你……竟敢打我!”个子虽没他高,但气势一定要足,她嗔目说道,接着她握紧拳头用力推了一下沈昭。
沈昭差点被推倒,眉头紧皱,说道:“喂!你能不能稍加温婉一些,有点女子该有的模样。”
她转身,边走边挥手说道:“不能!这江山易改,本性可难移!不管你了,这般美的长街,要好好游赏一番,不能白来,嗯……你千万别死。”
她心想在这陌生的地方,能找到个真人导航可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没了。
沈昭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凌羽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上楼。
凌霜每年庙会都会在红枫楼和族人一同放花灯祈福,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蛹洞查看一番。随后,他一袭黑衣,用轻功从酒楼后窗一跃而下,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他藏形匿影于黑夜之中,飞跃躲闪,不给月光一次照耀他的机会。因白日里的探看,他轻松潜入红枫阁后院,接着猫腰,碎步,穿过林子,到了蛹洞洞口,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行至洞的尽头,发现紧贴石壁的那两块蝶状石头中间竖了一把剑,那剑与苍燃画的那副画上剑的外貌一模一样,只是剑鞘不在此处。
沈昭不再相信陈澜是真的叛变,想到或许是他暴露了,是天玄国主故意让鬼教之人那样说,好误导他。同时还有一件事突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暂时猜不透‘花凌风如此爱苍啸,却从未把她是神剑传承人之事告诉过苍啸’其中的秘密。
他伸手触碰那剑,倏然,强大的剑力将其推出一丈之外,接着,神剑开始不明所以地晃动,见此状况不妙,便快速朝洞外走去。
另一方,剑的异动被蝶羽族族长凌霜腰间挂的剑坠感应到,她随即吩咐贴身丫鬟兰若,让她去后院查看一番。
兰若到后院后,果真发现一个黑衣人用轻功跳上了屋檐正准备逃跑,便追了过去,向黑衣人丢了数把血色羽剑。
沈昭快要翻过石墙时,其右臂被快速飞来的羽剑刺中,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从石墙顶部不慎摔了下去,踉跄地返回了酒楼,从后门进去,趁人不注意进了二楼房间。
兰若返回红枫楼,向凌霜禀报黑衣人被羽剑刺伤的事实,凌霜听后便让兰若通知茹月,让她带几个人去秘密搜索全城,再三告知,不要让搜索之人惊动城中众人。
……
回到清风酒楼,沈昭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他答应了凌羽事后要去找她,绝不能食言。
他沿着长街来回寻找,找了好久,终于在角落里,一个抽牌子写诗的小摊旁发现了凌羽,叫了她的名字。
凌羽诧异地转身,看到是他,笑言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快过来。”
他故意站在稍暗处,看着桌子上的木牌,很是疑惑。
凌羽耐心地给他介绍,“随便抽一个,抽中哪个,就以牌子后方的词为主题写一首诗。”
他随手抽了一个牌子,将其转过来念了上面的词,接着双手背后来回踱步,思索了一番过后说:“这相思……迷雾微寒长曲声声慢,俟夜扮浓妆候碎雨怠倦;叹浅水留不住明月相伴,愁思于窗前感灯火也微寒;佳人无佳期,不知几时还,何来长忆相见欢;悲月近空明觞觞满,长曲悠忧终人散,相思无畔……如何?”
“好诗!”摊主拍手称赞道。
凌羽听后,疑惑道:“这‘浅水’与‘明月’放在你这首诗中表达何意?”
他抬头望着那轮明月,若有所思,解释道:“将佳人比作明月,自己比作那雨过之后存留在地面凹处里的少量积水,也就是浅水,天放晴后,那积水不日便会干涸,结果是它连月亮的倒影都留不住,更别说真实的月亮了。当然,这只是比喻,事实上谁都得不到月亮。不合常理的东西,听听罢了。”
凌羽也顺手抽一张,竟也是“相思”,她想到元代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回想了片刻说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摊主听后嗔目拍手说道:“姑娘此诗,璧坐玑驰,比公子方才的那首诗要高出一筹,好诗,好诗!”
“多谢夸奖。”她心想多读书定是有好处的,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沈昭故意调侃她说:“本以为你只会打架,爱强出头,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子,没想到懂得倒是不少。”
凌羽推了他一下,望着他严声说道:“我呸!在你眼里,本姑娘就配不上‘才华横溢’这四个字吗?”
“行,姑娘‘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不过这‘才华’二字换成‘脾气’二字后,倒是跟你绝配!”
凌羽听后,用力朝他推了一下,刚好碰到他右臂的伤口,见他略弯了一下腰,并且捂着胳膊,觉得他不对劲,连忙上前扶着他,问道:“你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我说你为何一直站在稍暗处,你受伤了。”
“回酒楼再跟你讲。”
她拉着沈昭转身就走,连与摊主道别都忘了。
摊主脸上依然不失笑容,送客道:“两位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