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上炎王历数太傅聂顾尧数条罪状,从聂府及汉嵤王府查出的书信便是最为一击致命的证据,高宗皇帝半晌无言,就这么看着聂顾尧趴在殿上大喊冤枉。其实,他对聂顾尧又何尝没有悲悯之心呢,想当初聂顾尧还是他亲自从一众儒士中挑选出来,对他可是寄予厚望,让他好好辅佐落堇,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说到底,高宗皇帝很清楚聂顾尧的才能和审时度势的能力,他坚信聂顾尧绝对不会冒着风险去做一件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事情,他认识的聂顾尧没有这么蠢。他更明白眼下局面,不过是有人要借他的手,杀聂顾尧罢了。但他却不得不照做,睿智如高宗皇帝,他也猜到此事应当是皇太孙落长郢的手笔。
不过,在高宗皇帝心里,他还是很欣慰的,因为他这个孙儿,周穆未来的储君不似看上去那般良善文弱与无欲,他一样有着自己盘算和心机。
殿上聂顾尧浑身战栗,涕泗横流,大哭道:“陛下,老臣入仕近半生,对陛下和朝廷都忠心耿耿,老臣但问无愧于天地朝廷,无愧于心啊,陛下~”
沉默,依旧是沉默,聂顾尧似也预知到自己的命运,由最初的大哭变为啜泣,他很清楚今日灾祸已避无可避。不由得心生悲凉,因为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一心一意辅佐的皇太孙,于是便不再喊叫不再啜泣,等待最后的宣判。
“此事既已证据确凿,依照律法该当如何自有公断,此事便交予炎王全权处理!大理寺从旁协助。”高宗皇帝的声音悠远又空灵的传进聂顾尧的耳朵里,不等众大臣回应,便又开口说道:“朕累了,无事便退朝吧!”
“退~朝~”高宗皇帝贴身宦官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聂顾尧这才发疯似地大喊:“陛下,此事与罪臣家里无甚干系,还请陛下饶恕他们啊,陛下~”
“来人,将这罪臣打入大理寺监牢,听候发落!”炎王的话是那么掷地有声又铿锵有力,几个兵卒闻言便上前将聂顾尧拖出大殿。
...
桃浪阁内
“公子,这边请,姑娘等你多时了~”吴璟白前脚刚跨进桃浪阁,丫鬟便连忙走过来对他说道。
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丫鬟,嗤笑一声,开口说道:“你们姑娘倒是很守时嘛!”
依然是上次的房间,吴璟白进门后,花朝便一直盯着他看,吴璟白不怀好意的说道:“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世间难寻。”
花朝被他逗笑了,向丫鬟递了个颜色,丫鬟便识相地退下去。
“奴家倒是不知道吴公子竟然这般自恋!”花朝说着便坐下,倒了茶,将茶碗递给吴璟白。
“怎么,听姑娘这意思是,觉得我不够风流倜傥?”吴璟白看着花朝说道,心里想着,就算这花朝再厉害,但眼下负责跟自己接洽的到底还是个少女,以后王府行事,少不了要与此人打交道,毕竟多一个朋友,便多一份助力。
“不是。”花朝轻啜一口茶继续说道:“奴家只是好笑竟真有人这般夸自己,还以为这都是戏本子上的桥段。”
“哈哈~”吴璟白爽朗的笑了起来,又接着说道:“不过姑娘也不赖,风采动人,当有倾国之姿。”
花朝闻言,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不过又很快调整好,恢复如初,说道:“公子前来,难道不是为了裴家,而是与奴家来打趣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姑娘甚是有趣,想与姑娘交个朋友罢了!”吴璟白一脸笑意盈盈的说道。
“这便是吴公子红粉满天下的原因吗?”花朝淡淡说道。
吴璟白闻言便是尴尬一笑,他怎么能不明白这花朝言外之意呢,这是变着法的在说他轻浮。
“如今,聂顾尧已下狱,依照当日约定,奴家便应当将这裴家的事情告知公子,但聂顾尧毕竟没死,所以,奴家并不能将其细数告知于公子。”花朝不再打趣,直接说道。
“这聂顾尧既已在大狱,那死是早晚的事!”吴璟白脸色难看的说道。
“道理虽是如此,但难保中间不会出现闪失!”花朝无视吴璟白难看的脸色,淡淡说道。
“难道大名鼎鼎的花朝做事,既是如此言而无信吗?”
“公子何必动怒,花朝的规矩从未改变,但花朝也不能为了谁而破坏自己的规矩!”花朝看着吴璟白愈发阴沉的脸,复又开口说道:“裴家的确还有一个人活着!”
吴璟白闻言愣怔一瞬,开口问道:“他在哪儿?”
“并非是奴家有意隐瞒公子,只是这人的位置,花朝实在不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关于裴家的事情被隐藏的很好,所以,若非他自己跳出来,否则,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
“既如此,你们怎么敢拿聂顾尧的命与王府交易!”吴璟白紧咬后槽牙说道,他实在是恨极了,想到整个王府因为这个根本没有的答案而兵行险招,而这女人竟如此轻描淡写,他就恨得牙痒痒。
花朝似是看穿吴璟白心中所想,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我还知道,此人武功极高,而且朝中有势力庇护于他,其他的,我,我真的不知道了!”
吴璟白闻言眉头渐展,自他见花朝,这还是花朝第一次称自己为“我”,而不是奴家。胸中虽依旧憋闷,但一想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与一个小女子计较,况且现在再怎么计较,事情也不可能推到重来,面色便和悦了许多。
“你一个女子,为何要留在花朝,流连于这风尘之地!”吴璟白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不过话一出口,便又心生后悔。一个女子流连于风尘之地,是为什么,还用说吗?
她却并未因吴璟白的话觉得难堪,浅笑一下说道:“我自小便父母双亡,自我记事起便在花朝,我虽在这烟花之地,但除非探听消息,否则是不会接待客人的!”
接待客人?吴璟白的脸一下红了,他虽然嘴上功夫了得,但也是个极易害羞之人,这么大喇喇的说接待客人,让他多少有点不自在,但为不使花朝尴尬,便开口说道:“那个,花朝是你们组织的代号,你本名叫什么?”
“素衣!”
“素衣,好名字。”吴璟白笑着开口说道,那笑容暖洋洋的,让素衣一时有点愣怔。
闲聊几句,吴璟白便起身告辞,吴璟白走后,丫鬟进门便急切地对着素衣说道:“小姐,你就这么将裴家那人的事情告诉了这位吴公子,主人怪罪下来,你要如何自处?”
素衣默不作声,丫鬟又说道:“主人可是说了,此次咱们的目的便是让这皇太孙替我们除了聂顾尧就是,您却将那人还活着的事情~”丫鬟没再继续说下去,素衣拿起吴璟白喝过的茶碗端详一阵,重新放回桌上,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虽只见过一面,却总觉得可以成为朋友,或许是他太过风流倜傥也说不定!”
素衣说完,嘴角微微翘起,但很快便又紧锁眉头,主人若是知道她将裴家的事情透露给皇太孙的人,定少不了一顿责罚。想到此,便又开始懊悔起来,责怪自己是否太过草率!
吴璟白出门后也想着素衣,只是他想到素衣自小父母双亡,被当成棋子养大,现在却还要为了收集信息被迫接客,想到这里,他便于心不忍起来。
这人世间的人一生顺遂的能有几个呢?大都都是像浮萍一般,只是为了活着,便要穷尽毕生,煞费苦心!可叹那些心中的信马由缰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梦里!
关于裴家的事情,看来已无法再得到更多消息,现在容不得他怜香惜玉,他得赶紧将此事告知于落长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