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穆子严端来新煎熬好的药汤,穆箐雪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下来了。只是为确保不发生意外,今晚将由木长青与柳杨二人守着她,毕竟两人都是大夫、而且师出同门,在场所有人里都没有他们二人有资质。
“这是偏殿,我的寝宫就在隔壁,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喊我,阿雪之事便是孤之事,不必忌讳身份有别。”北温韫离开之前对柳杨如是说道,柳杨只得应是,而后便看着他又派了数十侍卫守着这偏殿,方才离去。
“他对她倒是好。”柳杨重新坐回去,木长青没理他,柳杨说完笑了笑,补了一句:“不论其他,明面上好歹是好得不得了的。”
“呵。”木长青冷笑一声,随口问道:“那个小丫鬟呢?”
“随穆箐妍去了。”
——
前半夜是好守着的,穆箐雪安安静静的在床上躺着不省人事,木长青与柳杨时不时的开口说上两句话,勉强算得上是“悠闲”。
后半夜便不好守了,因为穆箐雪到了后半夜忽然反反复复的发作,最开始表现为无法自制的想要抓挠自己的脖子、手臂等,被木长青以蛮力强制阻止了,柳杨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不知是该先担心穆箐雪是否会被木长青掰断了手、还是该先担心木长青恐怕压制不住穆箐雪。
双生之毒,毒相大约分为“重瞳”“无意识自残”“显露兽相”“力大无穷”以及最终的“邪神”这五种,其中“力大无穷”是真的力大无穷,但凡穆箐雪的实力还在全盛时期,方才在会宴场就没人能压制得住她了。
好在木长青也不是个吃素的,这第一关勉强算过了。过了第一关,穆箐雪暂时恢复了平静,木长青又被她折腾出了一身汗。
“她以前几乎没有显出毒相过。”柳杨递了条手帕给木长青,看他接过去擦了汗方才接着说:“我在大蛮这三年也查到一些与双生毒有关的信息,只是双生毒毒相从未在她身上显现过——也可能是她每回都躲起来自己压制住了,我一直不太确定她身上的毒是不是这个。”
“师父发现她中双生毒也不过七年前。”木长青不算安慰的安慰了一句。柳杨苦笑了一声,他没理会——穆箐雪的情况变得不稳定,一刻不看着都有可能又出事。
“我查到的信息里有提过,双生毒是蛊毒部落的一种古老的蛊毒,虽是“蛊毒”,然实际上与其他的蛊毒都是不一样的。”柳杨眉心紧皱、表情严肃的说道:“是蛊毒却非真正意义上的蛊毒,连蛊毒部落的巫师都对双生毒感到恐慌。双生毒自来没有真正有效的解药,换种说法大概就是中此毒着乖乖的洗干净等死罢。”
“师父既已接手,便是有希望。”木长青漠然道,柳杨叹了口气,听他接着说道:“雨国国师曾说她是应运而生,是天降的福祸之星,她若是真的要死了,必然是带着“福”或者“祸”死的,如今既未出现“福”也不曾出现“祸”,她想死,老天爷都不想让她死得那么自由。”
“五年前风雪二国战变……”“那时她尚且没有如今这么脆。虽是她一手促成两国战变,但那时双生毒尚未如此成熟,那场战争自然也算不上是祸。”木长青抬眸看了柳杨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吧。”柳杨盯着木长青看了片刻,最终双生一摊说道,木长青没应声,柳杨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话题再一次断了。
穆箐雪第二次发作时主要表现在她不自残了,改残别人了。
木长青的手背上让她抓出好几道血痕来,柳杨看不下去想说换他来按着她,被木长青委婉也不那么委婉的拒绝了——木长青说他一介书生,恐怕是按不住这尊兽性大发的邪神,还是少受点罪好。
“邪神”是双生毒的最终毒相,六亲不认嗜血无常,也是下毒者想要的最终结果。
邪神毒相时,人会彻底的失去自主意识,受下毒者的操控,成为一尊名副其实的只知杀伐不知伤痛、带来祸害的“邪神”。
穆箐雪的情况偏向邪神毒相,只是没有那么正宗,因为她虽显露兽性却依稀能够看得出来还有自主意识的,否则木长青此刻的手只怕得变白骨了。
“邱哲下的毒到底是什么?啧,当时竟然忘记先叫人将杯子收起来了,倘若能知道那是什么毒,再经过对比推敲,兴许能知道什么毒会触发双生毒的毒性发作了。”柳杨看了一眼木长青手背上的那几道血痕,哀愁满面的说道。
“皇家的人不至于那么傻,杯子此时应当还在,只是不知在什么地方、又是否被不怀好意者做了手脚。”
“我总觉得邱哲这件事情办得有些愚蠢,不太像他做得出来的事情。”柳杨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穆箐雪,那人依旧是面色苍白的躺在那边,呼吸还是有些弱的,倘若没有胸口那一点起伏的心跳,估计就是具尸体了。
“不管是不是他自己做的事情,他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做出这件事情,便已经给自己找好了死路了。”木长青再一次的给穆箐雪把脉,这次的脉象较之上一次时稳定了些,内力乱窜的幅度减小了不少,勉强算是个好兆头了。
“方才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情来——她说她要借太子的手杀个人,难不成是邱哲?”柳杨说着也不等木长青的回应了,自己先摇了摇头否定掉,木长青收回把脉的手转头看向他,他又说:“倘若是要除掉邱哲,借刀杀人显然是多此一举。”
依邱哲今日的愚蠢表现,估计自己便能将自己毁了,何需旁人再大费周章的借把刀除掉他呢?
“呵。”木长青冷笑了一声,柳杨不明所以,木长青只是给了他一个近乎怜悯的眼神,道:“此人嘴里十句话九句半都是随口胡诌的假话,剩下的半句是好歹琢磨过的假话,你信她说的?她连常年贴身部下都能瞒着,岂会告诉你她真实的计划是什么?你当你是她的谁么?”
这话说的,略显刻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