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极冷。天空阴沉,乌云压着荒草丛生的山头。
一片工厂外的污水池塘,乌泱泱的人群皆连裤腿都没卷就踩在了里面。
他们似乎并不觉得脏,或者,是无暇顾及到脏,只是密密麻麻围堵着她,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话语嘲弄着她。
“你个狗娘养的贱货,还真以为自己当个月嫂就能耐了?人做梦都最好有个自知之明,噢,你压根就不是人,你就是个贱B,破鞋,嘴里都是痔疮!”
“白痴都可以当你老师,智障都可以教你说人话,看你麻痹都是脏我眼睛!”
“你护着的沈佑池呢?他怎么没来救你呀?嗤,蠢货都该早点从这个世界消失,活着就是浪费空气,臭老娘们!”
凌厉的寒风刮过她满是伤痕的脸颊,冰冷的池水灌着她铅重的下半身。
这种滋味很疼,很难受。
但,尚不及她被挑断了手脚筋的万分之一疼与痛苦。
天知道,她已经成了半个废人,竟然还能拥有这份排场。
怎么,难道她还能有逃跑的可能吗?
思及这,痛到已然麻木的她竟忍不住笑出声。
“还能笑?”不远处的岸上,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但混了些少年变声期的感觉,微微地尖,“看样子还不够。”
她笑得愈发癫狂:“宁粥粥!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你个野种下三滥!永远见不得光的怪物!”
“疯婆娘!”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壮汉骂起来,并在得到岸上之人的眼神示意后,一把将她的头往池塘里面摁去。
恶臭的池水霎时涌入她的鼻腔,她身体本能挣扎,“唔!咕噜!唔唔!”
但因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上半身又被那壮汉死死钳制。
她就像条因贪图鱼饵而被吊离水面的鱼,时不时挣扎着往下沉,但终究逃脱不了走向死亡的命运。
强烈的窒息感渐渐冲散她的意识,但就在濒危之际,她又被壮汉一把扯出了池面。
“让樊嫂受惊了,”岸上之人始终优雅,就像在酒宴上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刀叉,对准盘中的食物一点点地切割,“就这样送走你,可太对不起您这些年对我的精心照顾了。”
她疯狂呼吸,胸脯剧颤:“怪物……你这个怪物……”
“是啊,”他款款笑了,唇瓣微启,“我就是个怪物。可你们,又能比怪物好到哪去呢?”
天色越发惨淡,将他的傲人五官也映衬得愈发绯薄冷淡。
“樊嫂你把你这辈子都奉献给了沈家,膝下始终无儿无女,倒挺让我过意不去的。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好夫家……”
从那天起。
男人的话就如同梦魇纠缠着她。
直到她怀揣着满腔恨意死在了那深山老屋里。
满床的血,男人的叱骂,最后,是婴儿隐隐的啼哭声。
那是她怀胎十月难产出来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却也是她这一生耻辱的标志!
“嗬!”樊静猛地深吸了口气,捏着轮椅的十指差点变形。
“你要哪条鱼?也是草鱼吗?”鱼摊主将粘着些血水的黑色塑料袋递给那老阿姨后望向她。
樊静一时没说话,眼眶却越来越红。愤怒、不甘……恐惧。都齐刷刷涌入心头。
“美女?你还要不要了?”鱼摊主无意识地举起手里的刀,将自己往前倾斜了些,“这草鱼可新鲜着呢,是我一大早才去进的货……哎?你这是不要了吗?”
望着面前这女人推着轮椅仓惶离开的背影,甚至可以说是逃跑的背影,他放下手里的刀,皱了眉。
“不要就不要嘛,都不说一声。这一天天的,有病的人还真多。”
但很快,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往自己鱼摊下面摆着的深红色大水盆看去。
只见那里,还蹲着个粉雕玉琢的小萌娃,正聚精会神地玩着里面的水。
不由叫起来:“啊呀小朋友,你是跟刚才那个阿姨一起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