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幕漆黑。
风高气远,人烟寥寥。
宁宣换上了黑色紧身衣,蒙上漆黑色面巾,来到破庙旁山林之中,对着旁边的姚洗月很是严肃认真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姚洗月一袭月白色长袍,站在林叶之中,宛若天人降临,和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宁宣全然是两个画风。
“我不懂。”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宁宣的手势,皱着眉回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复述了一遍咱们之前的话。”宁宣叹了口气,扯开嘴巴上的面巾说,“你就在这儿呆着,然后我进去做事。如果只是一般的战斗,你不宜动作,但如果是更高级别的战斗,比如同你一般的古魂在其中,就轮到你出手了。你明白了吗?”
姚洗月疑惑道,“为什么不直接说,要比划你这些手势?”
“额这不是想表现得专业一点嘛。”
宁宣笑了笑,然后将背后绑着的武劫给稳了一稳,令其系得更紧。
然后他脚下的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飞了起来,这好像只是一个开端,随后就是接连几片树叶零星地飞舞起来再落下。树叶尚未落下的时候宁宣整个人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原地,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忽然四分五裂。
姚洗月站在原地,背负双手,远眺着远方的破庙。
到达她这个境界,早已经夜能视物,她一眼看去,破庙的各种细节都清晰无比,和青天白日没什么区别。不经意间,姚洗月又看到了破庙上若隐若现的花纹,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一抬手。
她的五根手指光滑水嫩,犹如月华凝就,五指成爪,遥遥罩住远方的破庙。
姚洗月凝固这个动作许久,忽然放下了手。
“这都是往事,这都是过去了数百年的事情了。你现在就算毁灭了此处,也找不回昔日的族人,应该做的不是复仇,而是先借助大鼎复活,再去寻求复兴种族的契机。”
她移开自己的脑袋,强迫不去看那破庙,喃喃自语,“不要执着,不能执着,不可以执着”
宁宣如一阵悄无声息的风一样,来到破庙之前。
破庙之前是两顶帐篷,一顶帐篷里各自有数个呼吸的声音,静谧轻灵,深陷梦乡。可另一顶帐篷内却什么呼吸声都没有,宛若一片空白,宁宣心中知道这是白天那名女子所在的帐篷,看来她正在练功。
达到真气境的武者,睡眠时间都已经大大的减少了,可以用练功来替代睡眠。而一旦让内力充盈体内四肢百骸,整个人就会进入一种极为虚灵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是很难被人感应到的。即使宁宣在真气境之中属于一个最大的异数,可他同样没有在内力境界上和他人拉开本质上的差别,所以在这一刻宁宣也发现不了什么。
但同理,对方也发现不了他。
宁宣止步,敛息,凝神,静行,轻盈得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月芒,他慢慢靠近了破庙。
进入破庙的过程很顺利,在越过两顶帐篷进入内围之后,又遇到几个值守夜班的守卫,但他们自然是发现不了宁宣的。可这反而让宁宣提高了警惕,他越发认定这件事情是方息壤刻意而为之,真正的难关恐怕是在获得破庙内的“东西”之后。
抱着这样的心态,宁宣甚至也不再那么谨慎了,可破庙的防守依然松懈得令他意外,让他横行无忌。
不多时,宁宣已经来到了破庙的最深处,里面是一个破损的人像,面容早已模糊,只从衣着来看,似乎是一位大晋的书生。
人像前方的台子上,供奉着一本书。
宁宣本来还在疑惑这破秒内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异状之来源,可他一看到这本书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定就是方息壤让自己来拿的东西。这并没有什么确切的缘由,只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感觉。这本书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魔力,任何真气境的人看它一眼,就都能被那魔力所感染,从心中确定这东西的不凡。
“这并不是一本书,只是在你眼中是一本书而已。”谢易忽然对宁宣说,“我知道这很复杂,但事实就是如此。”
宁宣皱眉问,警惕地看着那书本,“怎么说?”
“就好像那母狼的存在一样,这是在某种奇异真力下构造出的实体,但却不是真正由木头制造的实体。”谢易说,“也就是说,是一本灵魂的书籍。在我眼中,这本书似有实无,非常奇妙。嘿,看来这座大鼎真的和我想象中一样,对我重塑肉身而言,有很大的作用。”
“真的和大鼎有关?”宁宣目光一动,“而且还是这样深的关系么。”
完全是由无到有,虚空造物,这种手段远远超出了玄关境的能力范畴,甚至连先天境界都做不到。
只有真正能够干涉到灵魂的洪炉境,才有这种能力。而要将这种能力运用到器具上,更是一种非常巧妙的方法,连谢易也对此非常期待。
或许真到了让老谢重生的时候了?宁宣心想,然后踏出一步,一步之下就靠近了那书本。
只这一步,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当宁宣一步踏出,触摸到了书本某个极为敏感的距离之内的时候,那书本忽然哗啦啦一串声响,竟然凭空起风,翻开了其中的几页。一道翠绿色的光辉,从书页之中传递出来,宛若水波涟漪,一下子略过宁宣的身体。
这光辉速度之快,甚至超过声音,连宁宣这种真气境的杰出者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是玄关境的手段”宁宣疑神疑鬼了一番,检查了身体上下,发现那股力量似乎没有恶意,只是略过身体表面便算了事,并没有进一步的举措。
“它是一股检测的力量,是在观察你的血脉。如果你没有通过这份检测,就会立马遭受其中力量的排斥。”谢易的话语好似带了几分微妙,好似有些想笑,“我甚至捕捉到了它所得出的结论,你的身体血脉是百分之七十二的晋人血脉浓度嘿,勉强算是通过了。不过这人也真是古怪,居然拿自己的力量搞这种事情,这么认真干嘛?”
“这才勉强通过么?标准还挺严格。”宁宣愣了一愣,“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赤族只能看守此处,而不能够将其拿走了。”
阳首城虽然赤族晋人泾渭分明,但到底是彼此生存在同一座城市有数百年之久,早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本地的晋人里面,能够和宁宣血脉浓度比拟的只怕也不多,赤族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这种人。而即使能找到,他们也需要考虑此人是否值得信任的问题,如果这本书所代表的的是某种赤族举族之力都无法抵抗的大杀器,就应当更加谨慎才对。
既然谢易点破了此中奥秘,宁宣当即放下心来,再度伸手去拿这翠绿色光芒盈满的书本。
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书本,周围的绿光一下收束起来,宛若归纳于一处,缩小成一个无限细小的点,再消逝不见。宁宣再一看去,这东西已经变成了一本极为普通的书籍,他一翻看,里面页页空白,是一本无字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