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孽虎煞山的主体是两座峰峦,一呈龙形一现虎状,孽龙的口间衔着五雷宗的大殿,煞虎的头顶顶着持剑宫的宫门,龙湖交汇处即是丹鼎派的驻地。三脉多年来同气连枝,彼此竞争但又一致对外,共同构成天下知名的道家五派之一。
道家五派为龙孽虎煞山、真武荡魔殿、大衍门、忘情道、大罗山太平教。
其中龙孽虎煞山、真武荡魔殿两家一北一南,是公认的正派支柱,而大衍宗、忘情道则是出世之外、逍遥自在的中立门派。前两者和朝廷关系尚可,多有来往,后两者则与朝廷事不关己,形同陌路。至于这大罗山太平教嘛——这就是朝廷所不能忍受的大邪教、大魔门了,此门自创教以来,所要行的都是造反变革、推翻朝廷的门路,现下盘踞在东南地区的妄州,与四下的独尊宫、残肢岭、圣水教等邪门歪道沆瀣一气,勾结成灾,令得当地几乎难以被朝廷所掌握。
不过这地界儿的事情,其实距离阳州极远。对于龙孽虎煞山而言,自五百年前盛武帝横死之后,朝廷便改变对待江湖武林事的方针,从自上而下地镇压转为安抚,甚至隐隐有平等联合的味道。而龙孽虎煞山便是首批与朝廷建立极亲切紧密的联系的龙头门派之一,成为朝廷数个绝不动摇的盟友之一,它们彼此联合,形成稳固的联盟,多年来都未曾见识过动荡不安的情景。
而龙孽虎煞山此地,也似乎沾染了几分如此的祥和平静,矗立在群山之中,静如龙盘虎踞。
只见这龙虎二山极高,也极深。山势深入云中,若隐若现,恍若梦中仙境。远处看去,便是万丈霞光,千条瑞气,气势雄壮而又绮丽,堪称一绝;近里看来,更见得处处不老松,步步神仙气,当真是个修真的洞天、成道的福地。
这一天清晨,一个年轻的道士,来到了龙虎二山的交汇处,丹鼎派天师宫的巨大道场之前。
这是个看上去非常正经的道士,不过二十年岁,唇红齿白,双眸有神。他手中持着一柄拂尘,端庄地安放在身前,一身靓丽干净不染尘埃的月白色道袍,脑袋上是非常正轨的混元巾,看得出来也相当用心,戴得也一丝不苟。
不只是穿着合适,他的步伐也很沉稳。如果有人去观测他的脚步,就会发现他每一步都走出差不多的距离,好似经历过了极为精密的丈量。
他的面孔,也非常认真、专心,连一丝一毫的分心都看不出来。
任何人一看到他,就算想要挑出一些毛病,竟然也挑不出来。
在年轻的道士面前,道场之上,有一些年轻的童子,集结成队,在云雾缭绕的环境下练习着武功。一些人眼见道士走过旁边的台阶,都低声讨论起来。
“这是谁?”一个童子悄声问同伴,“看样子,是一位真传弟子呢。”
在龙孽虎煞山的每一代弟子中,自下而上有道童(一般十五岁以下、初入门的弟子)、外门弟子(十五岁以上,选择了自己的观想法)、入门弟子(到达百炼境界)、真传弟子(天资聪颖,在二十岁以前突破至真气境界,可选择一位长老拜师学艺)之分。
这名年轻的道士身上的衣着,就只有真传弟子才能穿戴。
但真传弟子也有彼此区别,持剑宫、五雷宗、丹鼎派,各有不同。
这些丹鼎派的道童们,对自家一脉的真传弟子非常熟悉,却很少见过其他两脉的真传弟子,一时忍不住好奇,都偷偷朝着那道士看过去。
“不知道他是哪一脉的弟子……”
“看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不知道和何师兄、龙师兄比怎样……”
“他手中没有拿剑,想来是五雷宗的……”
“五雷宗呀,一定会雷法吧……”
“嘿嘿,什么雷法呢,那都是糊弄人的。你一定没仔细看书中的记载,在真气境界所谓的法术不过是真气的显化,只有大先天高人才能真正以假乱真,以自我的意志改变世界咧……”
一时之间,人群中颇多悄悄话,本来寂静的氛围立刻被打破了。
“吵什么吵!”忽然,一个声音呵斥起来,将周围的众多讨论一下子压住,“师弟们,莫要偷懒!”
说话者在他们之前,是一位大约二十五六的道士,断眉,眼神凶狠,身量极高,穿着入门弟子的灰色道袍。但另一方面,他也戴有混元巾,算是一位能够下山的弟子。
这象征着他也达到了真气境,只是没有任何长老看中,因此并没有成为真传弟子。
看来这位断眉道士的威势不俗,他一出声,那些道童们立刻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朝着旁边那路过的年轻道士看上一眼。
那年轻道士也没有朝着他们看过来一眼。
这小小的纷乱,似乎就要如此停下。
“这位道兄止步。”忽然间,那断眉道士眼睛一横,大喝一声,“道兄是何处来的同门,须得报上名来,才能路过此殿。”
那年轻道士还是没有朝着他看一眼,继续朝着前方迈步,好像压根儿就是个聋子。
周围的道童,又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都知晓,教导大家的这位师兄章旭一向对没能成为真传弟子耿耿于怀,认为自己虽然年长他人几岁,但练武也晚了几年。所以若在最合适的练武时期上山来求学,自当也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真气境,得到成为真传弟子的机会。
事实上,章旭的武功也绝对不低。丹鼎派善用法器丹药符咒等等外物,本来在玄关境之前,都没有足够的战斗力。但章旭偏偏硬是练成了一身强悍的横练武功,在入门弟子中向来少有敌手,甚至多次下山擒拿那些江洋大盗、一方贼首,也都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而这些道童不知道的是,章旭其实不只是对自己没能得到真传弟子的机会愤懑不平,甚至还认为,师门应该将这几年晚练武的时间计算在内,给自己一个真传弟子的机会。
这些话语说来复杂,其实综合起来就是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没有成为真传弟子,这简直不公平,不应该,不合适,不能够!
他早就想要和真正的真传弟子交一交手了!
“道兄,得罪了!”
章旭提醒一句,足尖一点,整个人便来到了那真传道士的身后,抬手一掌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