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宣也发现了此番惊变。
场上的局势便不得不发生变化。
本来是宁宣斩不开“唐损”的防守,“唐损”攻不破宁宣的肉体,两人只能僵持。但宁宣体质非人,力量充沛,只会越战越勇,而“唐损”则恰恰相反,且不管以杀生剑牵引神魂灵魄是否真能毫无代价,光是半步玄关境本身的真气虽强更猛,却终有尽头。
更别提宁宣这边还有王冬枝压阵,她虽远不如“唐损”,但在这关键时刻,也是一枚重大砝码。
而自一开战,宁宣摸透了“唐损”的武功水平上下,虽强于自己,但压不倒自己,一时便已胜券在握。
可现在情况变了。
那幕后的唐凤华算计如此之深,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这些人就是他的后手!
如果所料未错,他们就当是前次所见的阳关城精锐。虽然只是上百名普普通通的百炼境界高手,但他们披甲执锐、装备精良、配合默契、不惧生死,即使是秦清唐山语那样的高手,也当在他们的阵势下被生生磨死。
当然,宁宣是不怕他们。但宁宣不怕,不代表王冬枝不怕。
而若王冬枝失守,秦清也得到解放。之后秦清再和“唐损”合力,两大高手夹击,即使是真人道肉体的宁宣也无力回天。
不可力敌!
跑!
宁宣在一瞬间思虑这些变动,立时长啸一声,手中的武劫一下变招。
长剑划着一个曼妙的轨迹,忽然灵动至极地旋转了两下,好像一只飞禽伸长了脖子试探面前的高度。
圆缺作云雀。
那本来充盈力量的内圆,构造天地的外圆,连接两者的虚空空缺,三者都忽然一下消缺。好像烟成了云,云化作雾,雾成了一只鸟儿,飞还惊掠而去。
这招云雀,乃是宁家所传另外一门刀法中的守招。要的就是以佯攻作防守,似进实退,攻守兼备。
宁宣刷刷刷三下,面前凝就三道剑光,或斩或撩或刺飞射,随后整个人与剑融为一体,朝着身后一掠。他要和王冬枝汇合在一起,他要带着王冬枝一同离开此处,否则被围杀起来,后患无穷。
三道剑光被“唐损”手中的气鞭击碎打飞,而他也狞笑一声,脚下一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扑而来,势要追上宁宣。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大喝。
“喝!”
大喝声来自于王冬枝。
她是蓄势良久,只等一个机会。现在宁宣和“唐损”一个跑一个追,一个前一个后,两个人都正处于没有防备的时机。在以“小刀”绰号打响出去的王冬枝眼中,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出招时机。
她哗啦一下拔出长刀,像是从黑云中取了一截雷霆,从远山上裁下一段青黛,从烈日中拔出一团火花。
力量速度技巧的结合,再加上斗志杀意精神的调料。
王冬枝拔刀在手,自上而下。
她斩!
“唐损”的心湖之中忽然闪烁了一道无比雪亮的光,但他并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只能感觉到一阵空空蒙蒙、缥缈虚无的东西在心魂中闪烁了一阵,而那是不是刀光却难以肯定,甚至连那是不是攻击都无法确定。
他的感知告诉他,王冬枝好像还没有拔刀。
到达这种境界的武者,几乎都依靠本能行动,他的本能告诉他迎面而来的一刀并非是刀。
于是他只好中刀。
“唐损”的身子一顿,在他的肩头腰腹位置有一圈光芒闪烁了一下,下一瞬间血光四射,一条臂膀飞上了天空。他像一只被射中要害的飞燕,本来高速飞逝的动作凝固住了。
这是虚空刀中的大无一诀。
这一刀不着痕迹,介乎于出刀和没有出刀之间。“唐损”不敢相信地抬头,只见远处的王冬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却收刀在手,好整以暇,像是从未出刀一样。她扶刀而立,表情冷漠,神态清澈,像雪之魂,月之魄,花之灵,玉之华。
然后她大叫一声,“上啊,小宁。”
说完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像刚刚才搬了一天砖头,累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但她的神色却很畅快,咧嘴一笑,满心畅快。
宁宣猛一踩地借力,呲呲呲,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痕迹。而他已然顺势回头,抬剑便斩。
两人的动作似乎是完全一体的,宁宣逃走的时候王冬枝冲上前来一刀断臂,王冬枝坐下的时候宁宣回首拔剑补刀,这两个变化的节点几乎像是不存在沟通的过程一样,顺滑流畅自然得如同排练过千百次。
云雀一变,又成圆缺。
雄浑的大日昭昭烈烈,凶狠霸道。
宁宣手中的武劫像是忽然从一截钢铁变成了某种力量的化身,那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膨胀不在扩散不在散发着自己的影响力的力量,那种力量又凝结又庞大又磅礴又汹涌,以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势扑杀而来。
他一瞬间来到了“唐损”面前,一道光芒一闪而逝,武劫先斩再撩后劈更刺,接连变化四次。
宁宣先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