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宣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却静静地远望那一对花树。
名剑山庄这边热闹非凡。
但就这么轻移几十步,就能见到一片孤寂冷清。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就好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想象,仿佛这一对孤零零的梅树,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王冬枝。他们二人相依为伴,孤独而绝望地旁观这个世界。
不过他随后又笑了笑,其实王冬枝也没这种纠结,她只不过是爱屋及乌,跟着宁宣胡闹罢了。
真正在意这一切的,仍然只有宁宣而已。
我这算什么,自我感动么,还带着师傅一起自我感动,其实她根本只是迁就我而已……宁宣有些自嘲地想。
“这两树梅花……”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了谢易的声音。
宁宣心头一动,莫非老谢也有了和自己类似的感悟?
谢易接续下去说,“孤独寂寥,冷冷清清,可说是意境隽永,好似能化成两门武功。”
宁宣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你知道个屁。”谢易说,“左边这骨干正直却又矮小可怜的,是你,另一个奇形怪状却肆意伸长的,是你老婆。它们俩分别看来,都是烂花烂树,可结成一起,便连绵缠绕、互为依靠,反而丑得出奇,奇中见美,美中有意,意中得境。”
他又补充一句,“如果我创出这门武功,你们两人各自使用,心意与招法合一,威力只怕不俗。”
宁宣听得目瞪口呆,“我以为你这样的人,绝没有这种共情。”
谢易以一种理所当然的与其说,“只要牵扯上武功,我就什么也有了,老子便是这样的天才。所以我一向对你那什么自怜自艾的态度看不惯,我穿越到这个世界,是恰如其分、老天有眼。”
“老谢,我不是说武功,我的意思是,我刚才也认为这对梅花是我和我师傅。”宁宣忍不住说,“我还以为是我自作多情,没想到你也这么想,这说明我的想法……”
谢易打断了他,“嗯嗯嗯,你能闭嘴等我看完好吗?”
宁宣立刻乖乖巧巧地住嘴,“啊……行。”
乖乖站在原地,等谢易观赏完这两树梅花意境之后,道一声好后,宁宣才背着背篓走上前去。
门口的名剑山庄弟子拦住了他,上下打量一番,拱手问,“是哪位前辈?”
“在下暴雪书生。”
宁宣老早捏了个身份出来,因此并不慌乱。
那弟子眨眨眼睛,有些迟疑,“前辈的名号……”
显然是并未在阳州这地界儿听说过这什么暴雪书生。
宁宣只哈哈大笑,“我与‘百花错拳’玉碧生、‘驾临天堂’任大先生、‘万恶罪魁’索公子等人并称于岳州,你这小辈,自然是难知其中奥妙。放心,我不会骗你,你只管回去告诉你家慧剑常飞先生,我来找他喝酒。”
这一番绰号人名是煞有其事,别说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弟子,就是旁边一大片人也被宁宣震慑,纷纷朝他投向目光。
其中或有怀疑,或有观察,或有试探,或有信服。
一时之间,也讨论纷纷。
“是!”
看门弟子知道慧剑常飞常常游历江湖,有些天南地北的好友,实属常事。因此立马得命而去,而宁宣便在门口等着。
果然,不到一会儿他便回来,心悦诚服地邀请宁宣入内。
宁宣跟着看门弟子一路前行,只见左右两边,都有剑客练剑,但都是木剑,声音敦厚而沉闷。
“听说名剑山庄,最擅长的不是武功,而是库藏大量宝剑,以至于有‘庄内弟子,人皆配宝剑,持剑皆英雄’的说法。”
宁宣有些好奇,“怎地这些贵庄剑客,都一个个用木剑?”
“我们这一门的观想法乃是龙孽虎煞山持剑宫所传,唤作‘激剑气’。”那弟子倒也不怕泄露消息,直言不讳,“修炼者需要一柄宝剑,人与剑合、气与意合,几乎将自己一颗心灵,与宝剑其中的剑心相互糅合、融汇。到了此种境界,人与剑相似,剑与人混淆,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若是用真剑,剑气一相激荡,宝剑自有相争之心,只怕引动人心,令局面难以收拾。”
“说来玄乎,大致就是一种自我催眠的手法,幻想自己是剑而已。这倒不错,但幻想到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人在练武,还是剑在练武,连人都算不上了,还是练武吗?”
谢易不屑道,“拙劣不堪,自欺欺人,一坨狗屎,掺点牛粪。”
宁宣尽力让自己别笑出声。
紧接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院落,那弟子把宁宣带到场内,便告别离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院落之中有一座石桌,桌上有黑白棋子,常飞和马黄叶正在专心对弈,似乎没有察觉到宁宣的到来。
而除他们两人之外,却还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正在一旁舞剑。
只见落花纷纷,环绕着这个少年,衬托出其人之俊、剑之利。
宁宣在隔着老远听到剑声的时候,还有些惊诧。那看门的弟子刚说完名剑山庄没人佩真剑练功,怎么这就有一个人现身说法,当场打脸了?
但他走到这院落之中,看了这少年的武功,却一下醒悟过来为何如此了。
“好烂的剑法。”谢易也开始骂,“说是狗屎都抬举他了,这简直是一条狗反复吃下去又拉出来又吃下去反复十三次之后的产物。”
难怪他敢舞剑,名剑山庄那一柄一柄的名剑都是杀人无算、午夜自鸣的真货色,要感知到了这份剑法,只怕也没有一点儿拼杀的兴趣。
宁宣本来就在憋笑,此时一听谢易说话,也深有同感,忍不住喃喃自语,“真的好烂。”
他这话一出,那舞剑的少年神色一变,忽然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