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最有名的莫过于城西区的那间茶室,在茶室内经常点着檀香,檀木制的桌椅更显古风。
这里也是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来清城旅游必打卡的地方,仅仅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一草一木,就能感觉到这座城市的古韵。这也是为什么梁墨回国之后在容市租下‘竹楼小塌’的原因,她在这座城市呆久了,骨子里的喜欢,倒是忘不掉的。
喻疏白坐在茶室的一角,墨褐色的茶壶放在小火炉上面,壶盖上面飘着一缕缕白烟,喻疏白的面容藏在这层白烟之后,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伸手在火炉旁边烤了烤,眼神瞥到左手腕上的手表,最短的指针指向了十。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茶室的不远处,从后面下来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在那人走了几步之后车就开了出去,茶室前后不停车是这里的规矩。
黑色皮鞋踏过平整的软石,迈上了两层低的台阶,高健挺拔的身躯,中规中矩的头发,皮肤冷白,三十八岁的年龄却有着二十多岁的面孔。
他在门口停下,环顾了下四周,细长的丹凤眼锁定在右边的角落,径直走了过去。
寒风拂面,又遇见茶馆的暖气流,他鼻梁上方的金丝框眼镜铺上了一层霜。他将眼镜取下,勾在手里,喊道:“小喻?”
声音温柔,如涓涓细流,清爽中带着一丝磁性。
喻疏白闻声抬头,失笑并站了起来,“竟然没注意到梁叔叔来了。”他伸出手与梁述的手相握,“梁叔叔近来可好?”
“拖你的福,还不错。”他拍了拍喻疏白的手,示意他坐下,“你这小子可是好几年都没联系我了,要不是这次因为墨墨的事情,是不是以后都要装作不认识我了?”
喻疏白含有歉意地笑了笑,“哪能呢?这不是容市那边实在太忙了,一直都没顾得过来看您。”
梁述点了点头,接过喻疏白递过来的水,闻了闻,给了他一个赞赏的表情。
“小喻手艺越来越好了。”
“能得到梁叔叔的夸奖,也不枉我这几年的学习了。”喻疏白一开始喜欢上茶是因为梁墨,而梁墨的茶艺是梁述亲自教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了,梁墨可能早就忘了这门手艺。
梁述品着茶,眼神转到他身上,“墨墨那边几时回来的?”
“一个月前。”
“这孩子!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怎么?怕我把她再送回去?”梁述板了板脸,“一个人跑回来在路上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她可能也是怕你担心。”
喻疏白知道梁述还没步入正题,他也不着急,慢慢给梁述续着茶。
“不过她这次回来为什么不回家反而去了容市呢?”梁述端起杯子慢慢品了品茶,杯子上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听说是有人让她回国调查一些以前的事。”喻疏白毫不慌张地对上他的眸子,补充道:“调查她自己的事情。”
“哦?那小喻知道这人是谁吗?”
“并不知道!”喻疏白知道梁述这是在怀疑自己,当年的事情,知情的人不多,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梁述点了点头,“看来这人不安好心啊!”
“怎么说?”
“我们都见过墨墨当初的样子,她手腕处应该到现在都还有那若隐若无的疤痕吧?倘若她回忆起那些往事,你觉得对墨墨是有利的吗?”
梁述的话让喻疏白想到了那时候的梁墨,出院后在他家住着的梁墨。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梁墨会在他不知不觉中又一次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日日守在她床前,精神过于紧张,那次就在他恍惚之间,梁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把水果刀,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割了下去,幸亏割的是左手腕,不然,她可能永远都画不了画了。
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是最痛苦的回忆,对梁墨来说更是如此,他不想回忆起,梁墨也是。
“我让人去查了。”喻疏白说得这句话意思是不用梁述再找人去查了。
梁述不应声,似乎等着喻疏白的下文。
“其实当时那件案子,我一直都有一个疑虑。”喻疏白垂着眸子,摆弄着手里的茶具。
“哦?”
喻疏白看向他,“当年我一直不是很清楚阿墨为什么会出现在愈元呢?”
梁述:“这个,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当年墨墨父母惨遭车祸,对她打击太大,精神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而我当时因为手忙脚乱地要解决哥哥留下来的公司,正好我哥哥也就是墨墨爸爸,他和你父亲是大学挚友,为了她的身体,我就把她托付给了你父亲,送到了愈元。没想到啊——”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悔恨。
喻疏白点点头,倒和他父亲说得一致。他让梁述亲口再说一遍是想验证他说的正确与否,而梁述的表情告诉他,没有撒谎。
“墨墨现在已经开始查以前的事情了,你打算怎么办?”
“叔叔想怎么办?”喻疏白又把这个球踢到了他那边。
梁述冲他笑道:“我觉得在下所有决定的前提是对墨墨好,你也说过,她的病其实并没有根治,一切都在她对事情的承受能力。所以,她不知道当然是最好的决定了。”
“可是——”喻疏白有些迟疑,“如果她自己到时候全部想起,那还不如我们直接告诉她。”
“你不是每天都在给她吃抑制那些记忆的药吗?”
喻疏白沉默,他想,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忘记不是一切病痛的良药,做这个决定,也是当时错误的决定。他不止一次在想,他是不是低估了梁墨的毅力,是不是低估了梁墨的抗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