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周吉连哄带骗，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鼓励，阮静很不喜欢“石梁苦参茶”的味道，但她强忍着恶心，屏住呼吸一饮而尽，脖颈像垂死的天鹅。周吉及时把剥好的糖果塞进她嘴里，甘甜在嘴里扩散，像夏日里的一缕清风，驱散了参茶残留的苦味，带来了轻松和慰藉。周吉绞了一块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脖子，阮静觉得一阵清凉，很舒服，从肌肤渗透到心底，整个人像被重新唤醒。

她清了清沙哑干涩的嗓子，带着些许期盼，些许不确定问道：“喝了你的‘灵丹妙药’，病什么时候能好？”

周吉试了试她的体温，稍有下降，这是个好现象，他笃定“石梁苦参茶”对她的病情有效，笑笑说：“你闭上眼睛默数到一万，病差不多就好了。”

阮静忍不住嗔道：“当我小孩子哄呗，一万要数到什么时候，早就困得睡着了！”

周吉不大习惯充当父亲的角色，只是笑笑没接口，他坐在床头给阮静掖好被子，男人粗手粗脚，没余瑶那么细心，被角皱巴巴垫在身下，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却没有动。看了他一会，阮静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数数，她数得很认真，越数精神越好，不知不觉就超过了一万。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吉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她的头颈，汗津津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上去精神很不错。

阮静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又惊又喜，没想到“石梁苦参茶”疗效如此显著，药到病除。从一数到一万要花多久？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这也太神奇了吧！被子塞得太严实，像“百叶包肉”，太过闷热，阮静掀开一角透透气，一点都不觉得冷，看上去非但病体痊愈，连带体质似乎也增强了不少。她心思转得极快，冷静下来立刻意识到“石梁苦参茶”不同寻常，小心翼翼问道：“常喝苦参茶，是不是能强身健体，长命百岁？”

周吉没有瞒她，说：“苦参茶药力太强，这次只泡了薄薄一小片，你体质有点弱，虚不受补，喝多了会流鼻血，以后还是常喝天都茶吧。”

阮静乖巧地“嗯”了一声，知道他有很多秘密，天都茶，苦参茶，都不是寻常之物，她不禁浮想联翩，眉眼透出许多光彩。

周吉在她床边铺了条毯子，脱去外衣钻进睡袋，再陪她一晚。两人在黑暗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知过了多久，阮静没了声音，但她并没有合眼，不知是白天睡足了，还是参茶吊起了精神，她没有半分睡意，一个人静静想着心事，彻夜未眠。

余瑶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翌日清晨醒来觉得精神很好，她伸了个懒腰，记起周吉在隔壁陪了阮静一夜，放心不下，起身穿好衣物，简单洗漱一番，提了应急灯前去察看。周吉已经醒了，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听到她推门进来的动静，坐起身来靠在墙上，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余瑶把食指搁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遮住灯光，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却见阮静鼻息沉沉，脸上的红潮已经退去，皮肤白腻如常。

已经退烧了吗？她有点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用手背试了下，阮静的额头凉飕飕的，看上去已经没事了。周吉披上外衣走到屋外，余瑶跟了出来，顺手掩上门，跟他交谈了几句，得知他给阮静喝了一杯“石梁苦参茶”，顿时放下心来，开玩笑说：“应该把医务室交给你，遇到治不好的疑难杂症，直接灌上一杯苦参茶，如果一杯解决不了，那就灌两杯！”

周吉想了想说：“医务室是宋骐的自留地，专门为张景和量身打造，他不会放手的。”

余瑶隐去笑容，心中有些不安，她听周吉说起过张景和的反常，这个女人艳若桃李，偏激疯魔，是集团内部的定时炸弹，不过他没有证据，不愿因此跟宋骐闹翻。周吉察觉到她的担心，笑着搂住她的腰，安慰道：“小问题，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张景和连孙悟空都不是，看她能走到哪一步，如果宋骐打算把她扶上卫生部经理的位置，我就压着医务室，不让它独立出来，成立卫生部……”

余瑶靠在他身上，低声说：“诡计多端，她遇到你也算倒霉！”

周吉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尝到了牙膏清凉的味道。温存了片刻，余瑶挣脱他的怀抱，生怕他按捺不住，缠着她做坏事，补上昨夜的“未尽事宜”。她推着周吉去洗漱，整理了一下仪容，去“小灶”打早饭，周吉让她多拿些碳水和蛋白质，等会他要出去“修炼”，吃得丰盛些补充下体力。

余瑶眨眨眼没有多问，回屋提了一个“食篮”，保温棉裹得严严实实，里面装了大大小小不锈钢饭盒，一路走一路琢磨，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想笑。碳水就是馒头面条白米饭，蛋白质是猪牛羊鸡鸭鱼，联想到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在家只吃两顿，胃口很好，像无底洞，也不见吸收长胖，显然在外面消耗很大，确实应该补补。

穿过地下停车场来到熙辰大厦，沿途遇到不少“长枪队”和“保安队”的队员，主动让在一旁，扭扭捏捏跟余瑶打个招呼，却不敢多寒暄几句。乾泰集团有“四大美女”，都是大伙儿喝多了瞎起哄评出来的，事后得到所有人一致认可，没有异议。“四大美女”排第一是余瑶，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来历，她是董事长的“禁脔”，没人敢在她跟前无礼。排第二的是参谋部副经理兼“长枪队”军事顾问夏一斛，排第三的是董事宋骐的女人张景和，排在最后，年纪也最小的是阮静，她在各个部门轮岗见习，很多人都见过她。

“大灶”和“小灶”安在熙辰大厦十三层，之所以这么高，一来是便于排放油烟，二来为督促大伙儿多爬楼，多运动，不要整天窝着不动，坐肥了腰身屁股，坐高了血脂血糖血压。这是荀冶的建议，在后勤部和财务部的共同努力下，“配给制”逐渐被“货币制”所取代，有些集团的中高层待遇丰厚，吃得好动得少，已经有了发胖的苗头，这不利于“团结”，宋骐也深有体会，欣然采纳了荀冶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