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一队人拉出松松垮垮的队列，在山脊上蜿蜒前行。

“牛舌草，今天又辛苦你垫我的脚了。”

黑羊甘比特在队列里踢着大步，脚上的草鞋扬得高高的。

笑声四起，队列变得更乱了，牛舌草史丹皱眉道：“甘比特同仁，你再扰乱秩序，今天就换你去倒马桶。”

甘比特挠着头说：“哎呀，开个玩笑，别太认真嘛，史丹同仁。”

史丹很严肃：“把谁踩在脚下都不舒服，你这样的玩笑没谁喜欢听。”

“是我的错”，甘比特吐了吐舌头，却没罢休：“可这鞋子真的是牛舌草编的啊。”

史丹无奈的道：“以后我们可以穿羊皮鞋的时候，我会让塔伦斯祭司给你发黑羊皮做的。”

大家又笑了起来，史丹也跟着笑了。

跟以前光脚或者裹块麻布比，现在脚下松软干燥的感觉真不错，可惜它是用牛舌草编的，搞得同仁经常拿这事跟他开玩笑。

加入教会已经半个月了，就在这短短的十来天里，史丹感受到的变化，比过去十八年里经历的所有变化还要多。回想之前的自己，他觉得就像上辈子那么遥远。

把田地和草棚子捐给教会后，史丹就成了教会的学徒。

住处是他们自己在石匠指点下砌起来的石屋子，屋梁高得站直了伸懒腰都摸不到，屋顶铺着毡毯防雨，墙上开了可以活动的窗户，一早就可以晒到太阳。

一间屋子虽然要睡八个人，比以前挤了很多，可床都是结实木头搭成的，每个人都有缝得平平整整的麻草被，木匠还给他们做了柜子。

所有人都换上了干净的麻布衣，总算分出了衣服裤子，能遮住身体了。

塔伦斯祭司要求他们每天刮胡子修头发，每隔三天必须去河里洗次澡，还得跟着城堡的大婶学洗衣服，谁的衣服破了得自己用针线补。

脚上的草鞋是最让他们新奇的东西，第一天子爵老爷给他们训话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没鞋子，问了皮鞋的价格，沉默了一会后，说让他们自己编草鞋。

草能做鞋子，史丹还是第一次听说，当时连塔伦斯祭司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问到具体怎么做的时候，子爵老爷只说是编织，然后把这事当成一项任务布置下来，让大家一起琢磨该怎么编。

史丹觉得，子爵老爷其实不知道怎么编。不过老爷见多识广，知道有这么回事，具体怎么做就是他们这些下人的事了。

大家用干草编出了各种怪异的东西，却总编不出牢靠可用的鞋子。子爵老爷把城堡里编过草席的侍女派过来指导，终于找到了方法。现在每个人都穿上了舒服的草鞋，连塔伦斯祭司都给自己编了几双。

至于最大的变化，还是每天都有两顿饱饭，早上还有一碗麦粥和一块烤地薯了，这简直是天堂般的生活。

头几天他们跟着其他人一起搬石头、造屋舍，大家觉得，至少要给教会干上两三年活，才能学习更多的东西。

镇子里的裁缝学徒、铁匠学徒、石匠和木匠学徒都是干了好几年活才开始学东西，那些学徒曾经是他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现在他们的待遇更好，多干几年都没人抱怨。

没想到屋子造好后，子爵老爷就开始折腾各种怪异的事情。他们三十一个人，编成四个组，每个组选组长，史丹被点为临时的队长，带着大家练习排队、报数、走正步什么的，同时还学习教典条文。

“谁把五讲四美三热爱践行得好，女神就会眷顾谁！”

塔伦斯每天三餐前都会给大家讲守则，听到是教典的条文，大家不敢放过一个字。

这些条文说得很直白，但怎么做有太多要点得注意。塔伦斯祭司每天就讲一些，到现在大家基本明白了讲洁净、讲秩序、讲友爱和热爱劳动是怎么回事。

塔伦斯祭司天天管着他们，大家已经不那么胆怯了。史丹作为队长，被大家怂恿着去问塔伦斯，是不是明白了这些条文就可以成为神职者，老祭司说这得问子爵老爷。

子爵老爷经常带着圣女来见他们，史丹他们已经敢在老爷面前站直。不过要当面问话，除了史丹，还没谁有这个胆量。史丹自己也因为那天跟老爷的对话而满心惶恐，一直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子爵察觉到了，主动问史丹。听清楚问题后，子爵老爷笑着说，只要一步步来，总有一天会成为女神的神职者，将女神的圣光传向四方。

那一夜所有人都激动得没能合眼，他们真的能成为神职者！能享受其他泥腿子的尊崇目光！能拥有神祇赐下的力量！能挥手带起一片圣光，治疗他人的伤病，打击邪恶的魔鬼！

“老爷说了，教给我们的每件事情，都是有意义的！我们一定要认真听，认真做！要保持灵魂的清醒，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现在我们在做的事情最基础，也最光荣！”

队列里每个人都背着木框，装满了木柴和干草，这是他们下午的功课。有时候打柴割草，有时候铺路，有时候就在坪坝里排队列，走步子。

见队列越来越乱，史丹再度激励大家，学徒们一起喊起了口号：“劳动最光荣！”

………………

城堡二楼的露台上，远望山脊，原本散乱的蚂蚁群又拉出了整齐的线条，李奇满意的点点头。

“子爵，这么做有意义吗？”

旁边的塔伦斯皱着眉头问，在他看来，把这些最听话的人投入到神殿的建造里，工程可以更快完工。而现在李奇让他们做的事情，看不出是为了什么。

“当然有意义，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