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陪你进去把吃的腾出来。”辛老四跟着姥爷,往厨房走。
入户的正厅里,就只剩下代氏祖孙三人。
“快快快,坐下来说,你大个肚子,急急忙忙回来干啥?”姥姥拉着魏氏的手,让她靠着自己,坐在门边。
小琪也跟着两人,坐了下来。
小琪总觉得,她这个姥姥,似乎是不太待见她。
魏氏心里太多疑问了,所以刚一坐下,就开口询问道:“娘,你和爹怎么把魏府给卖了?”
代氏的左手一直握着魏氏的右手,不愿意松开,听到她如此询问,只得用右手轻轻地磨砂着魏氏的手背,唉声叹气:“家里没钱,你爹是个书生,手不提肩不能扛的,赚不了钱,你两个哥哥成亲要用钱,只能卖宅子了。”
“娘,你没钱了,也不能把魏家传下来的宅子卖了啊。”魏氏对于这件事,还是颇有微词。
魏氏只要想到自己从小住的地方,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被卖了,就如同儿时的回忆都被人偷走了去。
代氏轻轻地捏了捏女儿的手,有些无奈地接过话:“没有钱,在城里也生活不下去,还不如卖了宅子,给你两个哥哥讨了媳妇,到老宅来住,自己种菜,日子也勉强过得下去。”
一提到两个哥哥,魏氏才发现,从回来之后,就没有见到两个哥哥:“娘,大哥和二哥呢?怎么没有在家。”
提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姥姥皱起的脸,才稍微展颜,乐呵呵地笑道:“隔壁王麻子成亲,你大哥和二哥、二嫂都去帮忙了。我们回乡下之后,你大哥和二哥就跟着人去帮红白喜事,每一次可以赚几百个铜板。”
魏氏想着两个哥哥有了赚钱的生计,心里也稍微放心了些。
安静了一小会,魏氏又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开口道:“娘,你怎么让爹去煮饭呢?”
代氏听女儿的语气,有些不舒服:“你爹做个饭怎么了?他享受了大半辈子,现在好不容易换我可以好好休息下了,我两个儿子都能赚到钱了,他又不能赚钱,煮煮饭咋了?”
“娘,”魏氏为自己的爹觉得有些憋屈,赶紧打断了代氏的话,有些责备地说道:“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什么都不会,你让他做饭,他哪里受得了,还有,你别一口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你都和爹在一起了,大哥二哥也算是爹的儿子了。”
代氏一直都有些重男轻女的观念,总觉得只有儿子才会一辈子照顾自己,为自己养老送终,而女儿总是要嫁到别人家的。
魏氏从小在这种环境下成长,都习惯了,只是想到爹一个人在这个家里,若是天天都听到娘这么说,也不知道爹心里得有多苦。
魏德仁是个大善人,对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所以经常被代氏嘲笑说没有儿子养老送终,尽管如此,魏德仁从来都是笑一笑,也不去争吵。魏氏觉得自己的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对于娘的牙尖嘴滑,她也无可奈何,那毕竟是她的娘。
听到魏氏的责备,代氏倒是没有反驳,只是乐呵呵地笑了笑。
“阿芳,带娘进来吃饭了。”辛老四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过来。
“娘,走吧,我们先去吃饭。”魏氏起身,想要搀扶代氏。
小琪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代氏。代氏轻轻捏了捏小琪的手心,倒是没有推开,顺势站了起来。
大厅的左手边,有一个侧门,一进去,就是饭厅,饭厅再往前走,就是厨房。
饭厅里的桌椅,十分陈旧,小琪扶着代氏走进来的时候,辛老四和姥爷已经把烤全羊和羊杂汤端在了桌子上。
“哇,这是什么,好香啊。”代氏先前还缓缓地走动,见到桌上的东西,脚下如生风,拽握着小琪,就往饭桌走。
坐上了方桌子,代氏才松开小琪的手,眼神绕过小琪,看着魏氏:“女儿啊,你来陪着娘坐。”
小琪搀着魏氏,坐在了代氏的旁边。而她自己坐在了魏氏的左手边的一方。
姥爷和辛老四各坐一方。
“这是什么啊?”代氏盯着桌上的吃食,拿起筷子,就在那一大盆烤羊肉里面翻来翻去,想要查看个究竟。
“娘,这是烤全羊,是小琪专门给你们做的。”魏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了代氏的碗里。
为了方便打包,烤全羊的肉都被小琪剃了下来,没有了骨头,所以代氏瞧不出是什么肉做的。
听到魏氏的话,代氏浑浊的眸子里烁了烁,放下筷子,用手拿起肉块,直接塞进嘴里。
咀嚼了几口,代氏微微叹息了一声:“人老了,这么好的东西,吃不动了。”
姥姥代氏的年龄比姥爷年长了岁,所以现在她已经快七十了,吃烤羊这种东西,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魏氏赶紧为代氏盛了一碗汤:“娘,喝点汤,汤里的下水和羊血很好吃的。”
辛老四也赶紧为魏德仁盛了一碗汤,从羊肉里选出几块嫩肉,夹在他的碗里:“爹,你也尝尝。”
代氏好不容易才把嘴里那块肉吞进了肚子里,看着这满满一桌子肉食,她眼色一沉,低落地喃喃自语:“这么好的东西,你两个哥哥还有你侄儿怕是没有尝不到了。”
“已经给他们留着了,明天回来就可以吃了,丫头和孙女都在,你别总说这种丧气话。”魏德仁闷闷地开口道。
“哼”姥姥代氏白了姥爷魏德仁一眼,低头喝汤,不再说话。
“丫头啊,以后要来,别带这些,太贵重了,你现在肚子里又怀着孩子,自己留着吃,节约点。我们在家,都吃得饱。”魏德仁吃了一口肉,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爹,”魏氏听着父亲处处为自己着想的话,只觉得喉咙一酸,声音都有些哽咽,“我们还有,你和娘多吃点。”
老宅年久失修,里面一片惨淡。魏氏看着周围的一切,想到爹以前好歹也是个富家少爷,现在居然落魄到要住在这种房子里,就连衣服也是好几年前的长衫,洗的都发白,还打了许多补丁,她的心里就十分难受,跟刀子剜一般。
“阿芳啊,”代氏喝完了一碗汤,肚子里稍微有了点油水,才继续开口打听道,“你们一家,这几年日子是好过了些吗?都买得起羊了。”
听出媳妇言语中的打探意思,魏德仁有些不满,赶紧打断代氏的话:“你问这些作甚,丫头一家过得好,那才好啊,这些有什么好问的?”
代氏一听,脾气就上来了,她“啪”地一声重重地放下筷子,对着魏德仁吼道:“魏德仁,我给你脸了?你自己赚不到钱,弄得我们母子仨只能住到老宅来,现在我问问我自己女儿又有什么不对?若她真是有钱了,就可以帮衬着阿伟和阿强,我们也会过得稍微好些,这怎么就不能问问了?”
“你!”魏德仁气的放下筷子,脸色铁青。作为人,他实在不知道改如何反驳代氏这种蛮不讲理农村妇人的观念。
魏氏对于自己娘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此刻听着爹娘吵架,尽管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小时候的失落和压抑已久好了许多。
“爹,娘,你们别吵了。”魏氏轻轻地开口,语气平和,“前些日子,我们和小琪她二爷爷一家断了往来,只得离开了定安乡,搬到黑风山去住了,日子不算富裕,但是还勉强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