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阳已穿过树梢投射于草地,草地一片疏影横斜景象。
湖面笼罩在阴影里,阳光透过枝叶一缕一缕照进去,与湖光交接,湖水愈发清澈见底。
远远望去,假山那边亦有一种豁然的清爽,不断坠落的水帘子,扑打在微风中,层层涟漪,滴落得水面清圆。
文曦仔细看了看池水中央婷婷玉立的睡莲,花瓣上竟还缀着晶莹水珠。
在这以前,文曦只在图片上看过玫瑰含露,此刻见到睡莲,似清丽,又妩媚无比,不禁诧异,细看又仿佛不真实,甚至略略使人不安。
与莲叶相比,文曦倒更喜欢那几株水草,簇立浅水处,斜倚的影枯瘦单薄。文曦蹲坐下来,情不自禁把手伸出去。只见粉红几处,微靠层层叠叠颤动的粼波,骄阳下立时红艳起来。
面对当下紧张忙碌的复习,此刻的欢愉对文曦来说很是奢侈。
不忍心走开,她便轻轻把头靠在膝上,静静坐着。
或许是由于不小心用过分亲昵的动作靠近了自己的缘故吧,文曦的心竟莫名惆怅起来,恍若白白日光里蒙蒙睡了几个小时,混混醒来,突然不知身处何方,于今何时。
想什么呢?按照文曦的性格,是解释不清的,她似乎不太符合书上写的有关人格的种种类型,只一点,特别爱幻想。
她常会不由自主地把很多极微妙的生命体验与眼前的所见毫无缘由地联系起来,以致不知不觉间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自己所营造的感伤氛围里,当然,有时又很难说清是感伤,更像是愉悦,大概是充满愉悦的忧伤。
文曦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似忧伤又欣悦。
这种感觉常常困扰着文曦,令她更不解的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悲凉,总与无上的美感同时生发,有时又会想起某个人,想起某件事,一切感觉微妙绵长,很难诉诸言语。
只是每次遇到,文曦都会情不自禁收缩起胸口,屏住呼吸,有时甚至想要伸手去轻轻握住,但又总会害怕,紧张得忙把手缩回。
再这样漫无边际地幻想下去,文曦此时此刻真的可能会难以自持。
她只得慢慢起身,恍惚着步子,沿竹林边的小径走来。走近时,隐约感到竹林里有读书声,收住脚步细听,却又只听得晨风在吹动竹林,缭得幽篁簇簇。
文曦想,他就是经常到这一片山丘上来背书的,说不定此刻真的还没上教室去。
想到这一点,文曦又只得止住脚步,若有所失地转身,踏上侧面的石板小径。
好久不来,路边的石块竟长上了青苔,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昨晚的那场雨,把石块洗刷得十分明亮。
小径上铺满叶子,经雨水浸润,泛着诱人深红。
想到此地不宜久留,文曦匆匆穿过小径,绕道假山,来到大路上。
原来路旁有一株缅栀,不似刚才那幽香,却浓烈至极。
这种花很奇特,树干粗糙,甚至有点丑陋,但开的花却有着沁人的芳醇。
此花花色淡雅,花心洁白,花瓣蛋黄,海南人又管她叫鸡蛋花。
昨晚,也被雨水打落了许多,杂乱半埋于泥土中。
因刚下过雨,泥土看起来特别新鲜,润润的红,把花瓣松松软软覆盖住。
文曦弯下腰,准备挑新鲜的捡几朵,不料,刚伸出手,忽地惊起一只蝴蝶,好似黑色,仔细看,翅膀上泛着黄色斑纹。
彩蝶没被吓着,文曦自己倒被唬一跳,手还悬在半空,彩蝶却已一飘一忽朝假山那头飞去。
隐约中,文曦又见着他,着浅蓝色衬衫,很淡的蓝,在明媚的阳光里更像是白色。
是幻觉吗?明晃晃的阳光照得文曦头脑不清醒,刚才的一逛,眼睛亦好似敷上一层白膜。
这时,他淡蓝的影子又出现在对岸,手里捧着书,眼镜的玻璃光片把璀璨的阳光反射到荷池里,于树荫遮蔽的湖面投下两个透明小圆点,湖面清清浅浅。
文曦一时诧异,把注意力全转移到婆娑树影下的那片湖,不仅刚才的两点,整个绿荫处都扑朔迷离闪烁着斑驳的光亮,这是阳光透过椰树的繁枝倒影在湖面的明媚图案。
稍微站定,文曦又开始朝小丘那头望去。
见竹林里的身影倏然间上了石板小径,于林中徘徊,文曦才意识到他定是要到假山不远处的石亭子里去,遂忙拿了刚才捡的缅栀,用纸巾小心包好,匆匆上楼。
走至他桌前,两排书依旧齐整整垒放于桌子两端,中间合着一本半开的书,旁边的铅笔,新削好。
文曦在自己的座位坐定,埋头看起书来。
中午十二点,他下楼吃饭,文曦平时亦准时在这时候下楼。
听到他先起身,文曦便在阳台略顿了顿,走至旅院广场,他正经过一号楼拐角处,但是,恰好能远远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