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和二十二年,六月。
一向热闹非凡的尚书府,此刻又新添了几声嚷音,混杂在高树上传来的阵阵蝉鸣声中,甚是闹耳。
初如海刚刚下早朝归来,一进府门,就被自家夫人拽住衣袖不放。
一张布满细纹的老脸上热泪纵横,表情甚是无辜又委屈,眼巴巴的盯着初如海,直喊:“老爷啊,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初如海瞥了她一眼,脚步暂缓,眉头紧锁着,神色很是无奈,轻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今日是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见初如海开了口,她也适时的收了情绪,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罗帕,轻拭了拭眼泪,但言语间仍有抚不去的颤音,以证她真的哭了很久。
“老爷,我刚刚不过关心了一下瑾儿,可谁知她不但不领情,还忤逆顶撞我,她还,还动手打了我的乳娘,乳娘她年岁已高,经受不住,当场,当场昏了过去……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语毕,她眼眶里的泪珠又像断了线似的,一涌而下,挡也挡不住。
弱柳扶风似的,随时都要倒下,幸而一旁的丫鬟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初如海又微微叹了一口气,眉目间的愁容又更添了几分,他往前慢慢的移着步子,冲留在原地的夫人挥了挥衣袖。
“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就先依着她罢。”
看着初如海离去的背影,徐香玉撒开了丫鬟的手,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眸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
“小菊,你看老爷他手里拿着的是不是圣旨?”徐香玉直盯着初如海左手衣袖里,那抹若隐若现的明黄色。
“奴,奴婢不知……”小菊在徐香玉手底下做事已有三年了,平时谨小慎微,生怕出什么差错,被赏板子。
与她一同进府的小慧,就因为浇花时,不小心撒漏了几滴水在桌上,就被徐香玉罚了三十大板,那时候她才十二岁,愣是没能挨过第二十六板。
看着小菊战战栗栗的怂样,徐香玉心里就来气,于是她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小菊应声,用最快的速度跑离了徐香玉的视线。
她屈膝坐在花坛边上泣不成声,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尚书府书房周围多植矮小花木,也正因此隔绝了前院嘈乱的蝉鸣声。
似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般,初如海沉着一口气,将捏了一路的圣旨轻放在桌几上。
里面的一字一言,在他脑海里回转了一路。
“朕奉皇太后慈谕,尚书嫡女初瑾,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太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临南王彦璟,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谁人都知,这临南王玩世不恭,无心朝政,正事不做,偏爱结交古玩商贩,坊间流派画师,身旁莺莺燕燕更是数不胜数。
年过十八,至今尚未曾婚配,正是因为他收不了性子。早朝不上,府邸也常常不见其踪影。
而初瑾那丫头的脾性更是一点就着,谁也不能让她吃了半分亏去。
初如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生活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