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离开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后,便驱车前往位于成都一环路内的闹市区。我们在府河与南河交汇的地方重新预定了酒店。选择住在此处,一是方便游览周边的蜀都名胜,二是为了满足白菜购物的念头。毕竟一路走来消耗不小,确实需要添置些衣物用品。
除了停车不太方便以外,住在成都的闹市区没有什么不好。成都街头的车水马龙与国内其他大城市别无二致。不同的是,从路边的行人脸上却看不出神色匆匆,“慢”是这个城市的显著特征。
府河畔的风光带里修建有崭新的步道。天色尚早,步道上便不时有运动装备齐全的市民惬意地跑步健身。他们身上的那股悠闲劲儿,与马路上挤作一团的车流形成了强烈反差。
晚饭时间,歇足了气的一家三口徒步前往大名鼎鼎的春熙路,这条百年金街早已是外地游客心目的成都名片。一路走去,街巷中见得最多的就是火锅店。每每经过,店铺里的麻辣香气便热情地出门相迎。那气味浓重醇厚,让人禁不住多吸上一口。吸得多了,香气就从五脏六腑涌入脑中,催促着大脑向身体下达停住脚步的指令。所以说,成都的火锅餐厅无需人为揽客,底料的香味就是最亮的招牌。
我们终究没有招架住一家家火锅餐厅前仆后继的挑逗诱惑,选择在一家门外排起长龙的火锅店就餐。出门在外,要想吃上一口不至于上当的佳肴,跟随大众的喜好去做选择,不失为一个屡试不爽的办法。
这家青砖黛瓦的餐厅是仿照明清院落修建的,前庭后院全部由石板铺就,一眼眼窗户上也雕刻有镂空的木质图案。一家人就坐在厅内的荷花池旁,漆成绛色的长凳与方桌实用又不失雅致。方桌中央开有圆形槽孔,槽孔中是一口蜂窝状的气灶,为了确保火力足够,气灶孔隙极多。正宗的成都火锅都是靠明火加热,这样才能烹煮出食材最鲜美的味道。否则,挑剔的成都食客是不会轻易认账的。
我一直非常钦佩巴渝人在饮食上的智慧,能够把猪牛从头至尾、由里到外吃得毫不浪费。这一点,在火锅的菜单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毛肚、百叶、黄喉、腰片、脑花、蹄筋……种种看似无用的食材,只需在锅中微微汆烫,便仿佛重新焕发了生命一般,在人的舌尖上翩翩起舞。
我们学着其他客人各自将一整罐的香油倒进碟中,再加入新鲜捣碎的蒜蓉,便调制出了当地最受欢迎的火锅油碟。
此时,餐厅端上的菜品已摆满了整张方桌,要说成都火锅的过人之处,最无可争议的就是这些精致考究的装盘。为了保正新鲜,凡是荤食全部都被整齐地叠在盘底碎冰之上,边缘还用鲜花点缀装饰,每一盘都像是一幅精心勾勒的画作。与之相比,我先前遇见过的火锅装盘全部显得潦草极了。
约莫一个小时过后,我与白菜终于放下手中的长筷。方桌上的杯盘狼藉,是我们大快朵颐后的战果,也是成都火锅名不虚传的佐证。一家人走出餐厅时,门外排起的长龙看起来有增无减。传闻果然不假,无论是酷暑寒冬,都挡不住成都人对火锅的热忱。
离开火锅餐厅,我们朝着春熙路步行街走去。这个有近百年历史的商业街区,附近簇拥着十余家规模不小的商场以及数百家零售门店,是西南地区不折不扣的商圈龙头。
以中山广场为中心,春熙路共分为东西南北四段,整体上呈十字形布局。然而仔细丈量不难发现,步行街的东段与西段并未在一条直线上,南段与北段亦是相互错开。这着实耐人寻味,说不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历史缘由。
购物当真是女人的天性,到了这里的白菜如鱼得水。我只花费了片刻,便采买完所需的鞋子和衣物。其余的时间里,我同玉米则彻底沦为白菜随身携带的装饰,跟着她进进出出。走走停停之间,我的体力早已被消耗得所剩无几,白菜却依然精力充沛,这与平日旅行途中动辄要求休息的她判若两人。
关于购物,绝对是当代男女难以调和的一大话题。
在我看来,购物是一种目的,是解决个人需求的一种手段,购置完成便算是了却了这桩事。再磨蹭一点,也不过是辨贵贱、度远近、货比三家,终究是心怀目标才去的。可对于白菜而言,购物算是一种消遣,一种运动,有时候还能称得上是一种社交方式。无论有没有采买东西的需求,都可以约上三五好友一块逛街。出了门,这需求自然就来了,就算是空手而归又能如何。
来到成都的第三天,在酒店工作人员的推荐下,我们决定前往宽窄巷子游玩。这条清朝遗留下来的古老街区,隐藏着成都最为传统的历史民俗与市井文化。
我们首先到达的是窄巷子。说是窄巷子,可巷道并不狭窄。巷口林立着不少售卖手工艺品的小店,服饰、药包、银器、纪念品应有尽有。随意买上一两件,便可在他人面前证明曾经来过此处。巷子深处是些热闹的中西餐厅,成都城里那些受欢迎的小吃菜式,在这里都能瞧得见身影。
窄巷子的北侧是宽巷子。宽巷子不像窄巷子一样,挤满了一间间的店铺,而是由一座座合院东西相连而成。这里每一座院落,都是一家古朴别致的店子,有些装扮成茶馆,有些用作咖啡厅,有些则藏匿着低调内敛的私房餐厅。
一家人寻了一处不小的院子入座品茗,院落里参天的巨树遮出了一大片树荫,这是炎炎夏日里难得的清凉。坐在树下,耳畔时而传来蝉鸣鸟叫,并不让人觉得聒噪。它们仿佛只是被桌上的茶香所动,想要与我们共饮一杯而已。
最南边的井巷子,得名于巷内的一口水井。成都的历史文化在这里被雕刻在墙上,它们是由重建宽窄巷子时收集到的四万块年代青砖垒砌而成。“巷窄回眸、夹道洗刷、公馆封门”,“街沿斗鸟、杂院堆藏,天井搓牌”,“砖门喝茶、土墙鸡啄、砖混篾笆”……这面砖文化墙通过一幅幅平凡的市井生活写照,带领游人温习属于成都的彼年记忆。
宽巷子、窄巷子、井巷子,这三条平行的古朴巷道,各自承载着自己的使命,向世人不知疲倦地诉说着蜀都千百年来的人文风情。地上的石板、墙上的青砖、屋上的黑瓦,沉淀下的是岁月的痕迹,留不住的是逝去的时光。不管是否愿意,历史的车轮总在滚滚前进,如今这样繁华热闹的商业街区,何尝不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文化传承呢。
宽窄巷子的出口处,一趟趟被称作熊猫巴士的旅游班车,井然有序地将游客接来送往。为了给游客提供交通便利,成都设立了专线公交往返市区的各重要景区之间,武侯祠、金沙遗址、杜甫草堂、宽窄巷子、熊猫基地,一个都未被落下。看来,这座国家级优秀旅游城市早已将旅游业根植于灵魂深处,比国内许多城市用心得多。
四川山清水秀、风光旖旎,除开市区的名胜外,成都周边还有更多值得一去的地方。“青城天下幽”的青城山、被尊为世界文化遗产的都江堰、“窗含西岭千秋雪”的西岭雪山,距离成都市区都不过百里之遥,因此当地的旅游市场十分火爆。可我与白菜志不在此,也已在成都逗留了足够的时日,因此决定于次日告别,继续向南行进。
为了不给此行留下遗憾,我们格外重视离开成都前的最后一餐,特意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川菜馆前去品尝。川菜作为八大菜系中的翘楚,早已在大江南北遍地开花。如今来到省会成都,自然是不能错过最正宗的口味。
这家餐厅藏匿在二环外的一条小路上,从外观来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若无旁人指点,外地人的确极难找到。餐厅内的装潢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但放在当年,绝对算得上是相当雅致。所有的餐桌上都铺上了洁白的桌布,柔软的棉质桌布被熨烫得很是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的痕迹,看得出餐厅对饮食卫生的讲究不输给星级酒店。
坐在大堂,可以通过玻璃窗看到厨房内的一举一动,这让食客极为放心。我们品尝的夫妻肺片、辣子鸡、麻婆豆腐、酸菜鱼,都算得上是川菜的经典菜品。这里的口味比起别处高明得多。精致的摆盘自不必多说,真正的绝妙之处在于食材经过悉心烹调后油而不腻、酥而不柴,在入口的那一瞬便能让人感受到食物的本真,绝非那些只知重油、重麻、重辣的川菜馆能够同日而语的。
今日惜别成都府,从此天涯隔山川。这顿令人耳目一新的川菜,算是我们临行前对一路以来饥食不定的肠胃的犒劳,也为对这座城市在我心中的印象添上点睛之笔。这样的话,以后拿出这段经历温习时,便不只有一幕幕景象浮现在脑海里,还会有舌尖上浓浓的味觉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