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啧，”刀尖只划过了一团虚无的雾气，仿佛那张脸只是映在雾上的影子，“真是一家人，连临死前的反应都一样。”

下一瞬间那张脸又出现在了李昂的侧面，脸上多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在这呢！”

李昂再次一刀准确地刺过去，可没想到再次刺空。那脸如同鬼魅般在他的近前各个角度不断闪现，李昂一次又一次地挥动手中的折叠刀，可是结果却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证明，任凭他如何怒火满腔，无论他多么用力，却永远无法伤到那人分毫。

雾气中回荡着嘲讽夹着得意的哈哈哈哈哈大笑声，李昂数不清自己对着空气刺了多少下，回过神来时已是精疲力尽。此刻的他粗喘着，死死握着小刀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心中从未如此强烈地体会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一次一次地挂科落榜他不在意，被宿舍的老大当众按在地上摩擦，他也可以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甚至亲眼目睹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坐上富二代的豪车时，他还能安慰自己现实一点没什么错。

可是想到自己那虽然每天忙着不靠谱‘事业’却总是充满活力的逗比老爹，和一直在默默坚定地支持他的温柔老妈，现在杀死他们的凶手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却只能像个小丑一般任人戏耍，无能狂怒，这样的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李昂从未如此刻般渴望力量。

“跑吧！”一个声音在李昂的脑海里响起，他下意识地望向艾莉消失的方向，可是瞬间又回过神来，这分明是自己的声音。

李昂热血上涌，手中折叠刀握得更紧，与其狼狈逃走，不如就死在这里吧！

“跑吧！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变强大！”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重复着，仿佛属于另一个自己，“活下去比赴死更需要勇气。”

李昂瞪大了眼睛，拼命与自己的内心对抗，难道这种时候也要给自己的软弱和逃避开脱吗？

“有点无聊了，”雾中那人惫懒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却转瞬冰冷彻骨，“结束吧。”

死寂中，一个咔哒声清亮入耳。

“李……李昂……”艾莉断断续续的声音通过脑机传来，李昂惊讶地朝艾莉消失的方向望去，虽然眼前仍满是迷雾，可是他此刻却似乎可以准确地感知到她的位置，就在围墙外路中间的碎石下面，甚至连轮廓都清晰可见。

无暇细想这细微的变化，李昂急切地通过脑机问道：“你还活着？！”

“不用管……你……逃走……夜猫……”艾莉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失去联系。

李昂一咬牙，放弃了思考，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转过身，凭着感觉就要朝艾莉的位置奔去，可没想刚迈出的第一步就足足跨出去近十米远，那一瞬间身体竟轻的好似没有重量。

始料未及的李昂落地一个踉跄，可还没来得及惊讶，身后就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刚刚自己站的位置竟被轰出了一个直径几米的大坑，这一步如此之远却也只是险险躲过。

“哟呵，这是什么？”那雾中人好奇地感叹道，“有意思。”

又是咔哒一声，李昂心中一凛，不敢停留，拔腿就跑，依然是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速度和力量，只感觉能量箭在他身后嘭嘭嘭嘭接连轰击。到艾莉的身边足足有百八十米，却不消几步就被他跨了过去。

却见艾莉此时被压在一块墙板之下，一动不动，生死未卜，而她的身边散落着许多支零破碎的机械零件，其中一个掉在一边滋滋冒着电火花的，竟是仍紧紧握着那翠绿色刀刃的艾莉的手臂。

李昂愣了一下，也顾不上这许多，伸手去搬那石板，却只觉那看似重逾百斤的石板在自己手下仿佛是小石子，轻轻一掀就向身后飞了出去，正撞上从后袭来的冲击波，顿时被轰的粉碎。

强大的能量经此一碰稍有偏斜，打在了李昂身后的地面上，但仅仅是余波就足以将他整个人轰翻，一头栽到了艾莉身边。

顾不上疼痛，他抬起头来，却见艾莉此时大睁着双眼，身上衣服已经被轰成了挂在身上的一堆布条，仅剩的一条胳膊也弯折成了古怪的形状。

腿上的丝袜此时也已经残破不堪，雪白的肌肤覆盖着厚厚的泥土灰尘，隐隐能看到皮肉伤口之下竟也透出电光。

整个人毫无生命气息。

李昂心中一紧，闪过一丝不详的念头，可下一秒，艾莉的声音再次在脑机中响起：“小心！”

李昂二话不说，抓住艾莉裹着残破丝袜的细腿，朝外用力一甩，自己也猛地跳出坑外。果然，刚刚二人的坑里再次被能量弹轰击，掀起一阵灰尘。

这路边显然已经脱离了迷雾的范围，李昂也不管东西南北，狂奔几步稳稳接住落下的艾莉，扛在肩上就跑。深夜无人的街道上，那沉重的脚步回声，清晰的传递着他步伐的重量，但他依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哈哈哈哈哈，跑吧！老鼠！”那雾中人在身后远远地放肆大笑着，分不清是狂喜还是狂躁，“我会找到你的！就像找到你爸妈一样！”

不知是因屈辱还是迎面而来的强风，狂奔的李昂满脸泪水，可他却连擦都不擦。不消片刻，竟已跑出了几条街道。

街两边逐渐热闹了起来，偶有的行人也都纷纷驻足，惊讶地看着那远超人类极限的身影在大马路上狂奔而过，甚至比高速行驶的电动汽车还要快。

“往右拐，”一处不知何地的路口，艾莉通过脑机给李昂指着方向，“去……西京街。”

李昂不知道什么西京街，只是按照艾莉的指引玩命狂奔。

不知跑出了多远，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周围的景色已经由破旧昏暗的厂房变成了闪烁满目的霓虹灯，那雾中人更是早已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直到一个牌匾上刻着‘西京街’三个大字的中式牌楼出现在李昂面前，扛着艾莉的他这才放慢脚步，松了一口气，零星的小雨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想象中的剧烈喘息并没有到来，反而有一种挣脱束缚的感觉，异常的舒畅。

可正当他试图重新开始思考刚刚经历的这一切，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仅仅一霎那间，李昂感觉与整个身体失去了联系，噗通一声，众目睽睽之中，就重重地倒在了马路上。

他歪着头，像滩烂泥般趴在地上，拼命地睁大眼睛想保持清醒，但是却似乎连眼珠都转动不了，而眼前，只有同样大睁着眼睛毫无生命气息的艾莉，和马路对面，手中刚买的烟都掉在地上，正慌张地朝这边跑过来的多诺万。

这一切，一定是一场梦吧。

这是李昂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