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刑部小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想跟吕渭纶套近乎,然而他却并不吃这一套,直接将他们打断了。
“说说正事吧。这刑部平时忙吗?”
有一人笑道,“大人,不忙。咱们南直隶刑部虽说管的是这十几府的大小案件,但事实上,一些小案件,这下面的府都能处理了。”
“只有那些特别棘手的案子才会上报给刑部。”
这样一说,也让吕渭纶心里有底了。
“行了,你们也都下去忙吧,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
这些小官员怔了几秒,心里各有所思,还是先行礼告退,出了中堂厅后却激烈的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新的侍郎是怎么样的人?”
“我看啊!他不像是那种混日子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觉着,侍郎大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这个岁数往往与那些年迈的老尚书不同。”
“那些老尚书就是来南京养老的,可他还这么年轻,估计不会太让我们轻松!”
几个小官员互相安慰一番,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又何尝不想有提拔的机会?要是这新的侍郎大人能带我们出头,那也未尝不好,可这南京刑部的位置毕竟还是太特殊了!”
“是啊自迁都以后,这南京的一些官员哪里还有什么存在感?北京才是大家都想去的!”
小官员在谈论一番后各自散去,中堂厅的吕渭纶也渐渐进入了状态,他在刑部书房翻阅着这些年刑部处理的案件。
的确如那小官员所说,这些年,刑部并没有处理多少案件,南直隶地方的一些府,除非是发生影响非常恶劣的事件,或者是涉及较广的一些案件。
就比如说,去年,刑部审理的许多案件,要么涉及了许多学子,要么就是跟南京的勋臣后代有关,碰上这些,那都是不好处理的。
如果是特别重大的案件,那就是刑部负责审理,都察院负责纠正,大理寺有权驳回。
这也就是明朝著名的三法司,吕渭纶查阅了以往的资料,发现南京刑部基本没出现过三发司一同会审的案子,大部分情况下,这案子都是地方府衙上报给刑部。
刑部或自己审理结案,或者就直接丢给大理寺。
这就是实际操作与上面规定的不同,按规矩来,案子第一手是必须经过刑部审理的,可能是尚书方邑那老头懒得管,所以很多案子才都甩给了大理寺。
两个时辰过去。
吕渭纶一直在刑部书房里看上瘾了,他之前在翰林院时也参与修订过大明会典,因此一些法条,他也是有印象的。
再仔细查看刑部这些资料时,他就发现,很多案子都有很大的漏洞。
有些案子是牵强附会,匆匆结案,还有些很明显是刑部官员看到犯罪的人是“当官的”,就减轻了力度,在审理时也偏向那些人。
因此,看了许多,吕渭纶心里也更加的不好受了,从北京到陕北,再到南京。
不可否认,他一路上看到了许多,也想了许多,可这些东西要在短时间内改,实在是太难了。
吕渭纶缓缓走出了中堂厅,他站在刑部的院子里,心里有些小打算,既然方邑将刑部交给了自己,那自己或许就可以让这刑部变一变?
南京三大重要职位,守备太监,兵部尚书,还有勋臣后代,到目前为止,他一个也没接触到,而且又是新官上任,他又迟疑了,自己的一些措施会不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想做些什么,可又有些畏惧。
吕渭纶想起了前些日子遇到的汤显祖和袁宗道他们,摇了摇头,他不如那些学子。
他不断的在心里否认自己,一边否认又一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畏手畏脚。
转而又想到了父亲,想到了苏禾,他们会不会被自己连累?
再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在北京遭遇刺杀的种种
吕渭纶心乱了。
有一个司务上前问道,“大人您这是要出去?”
“我去国子监看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多久,吕渭纶就出了正阳门,钱管家还在门口等着。
于是坐了马车就往南京的中城去了,一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南京国子监。
在路上,钱管家告诉他,青龙是去寻南京的丐帮分舵了。
一想到要去南京的国子监,吕渭纶又想起了曾经他在北京国子监。
那时候,他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皆为第一,拿了四个第一,就被理所应当的推荐到京城的国子监。
吕渭纶也的确去过国子监听了几天课,但没多久他就不打算去了,因为他觉得那里的环境并不适合他学习。
国子监里多是世家大族或者是某些京官家的子嗣,跟他志同道合的贫困学子并不多,他觉得那里学生的质量并不是太高,于是才不去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自己已经要去当南京国子监的祭酒,有时候实在觉得,这世事难料。
他算了一算,汤显祖二十一岁中举,要是没有张居正的阻挠,在他二十四岁时也至少是个进士了,和自己差不多。
只是如今他这个二十四岁的年纪去国子监担任祭酒,恐怕难免会惹来那些学子的不服气,毕竟那里很多学子估计都比他大,更别说国子监那些老教员了。
没过多久,他就到了南京国子监的门前,这国子监的设施还是朱元璋当时搞的,看起来甚是雄伟,这在当时就是大明第一。
要不是朱棣迁都带走了许多学子和教员,现在的南京国子监恐怕更为鼎盛。
这国子监建的比南京六部要大的多,这也挺合理的,毕竟是曾经的最高教育机构。
与他想的不一样,他原以为,进了国子监,估计更长一段时间都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国子监司业见过祭酒!”
“国子监教习见过祭酒大人!”
“学生见过祭酒大人!”
没错,刚进了南京国子监的大门,吕渭纶就看到几百上千人围在门口,纷纷对自己行礼。
这让吕渭纶心安些,还好,这样看来,自己还是挺受欢迎的。
司业上前一步,笑道,“吕祭酒,在下荆苓,已经担任司业十年有余,今日收到吏部的消息,您已上任,才特地在门前带学子来相迎。”
其他教习也都是脸上带有喜色,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