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做摆渡人,在船上保着一船人的平安。下了摆渡船,可就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船上这会儿剑拔弩张的,没人说话了,咚妹儿也窜的累了,就也想歇会儿,却发现大尾巴有点不对劲儿,好好地,怎么叫得这么激恼呢。
她猛一回头,发现那伙装台人里,有个个头比她大一点的半大小子,正在一脸坏笑的揪猫尾巴呢。
大尾巴之所以叫大尾巴,就是这条尾巴实在太好看了,这简直不是一条猫尾巴,而像是一个有独立生命的精灵,蓬蓬松松、毛毛茸茸的,那么长、那么柔软,摆动起来像在跳舞,睡觉的时候盘起来,就是一团圆溜溜的金色大毛球。
大尾巴是花狸猫,浑身毛色是黑底金色花纹的,可这条尾巴的花色却越来往金色上靠了,杂色好像越来越少,有时候咚妹儿都觉得,是不是以前给给它喂的金尾巴小银鱼有什么神奇功效,让大尾巴也变成金尾巴了。
大尾巴很爱护自己的这条美丽的尾巴,从来不喜欢外人碰,只有咚妹儿可以肆无忌惮的摸,有时候妈想摸一下,还要先说几句好话夸一夸,哄一哄呢。
有时候大尾巴心情不好了,哪怕妈用小鱼干贿赂,它也是吃了小鱼干就走,不给妈摸,气得妈直骂人,说它跟谁像谁,就是个小白眼狼。
可现在,那个半大小子竟然一把薅住了它金色的尾巴,疼得大尾巴扭身就想挠他的手。
不等大尾巴出手,咚妹儿已经一巴掌上去了,那个小子的一张黑脸上,顿时多了三道血溜子,就听到他嗷的一声。
“哎你这小丫头,怎么上手就挠人哪?!”那几个装台的,本来就压着火,这下子顿时就炸了锅。
“他活该!谁让他薅猫尾巴了!”咚妹儿也要气炸了。
“薅你猫尾巴怎么啦?”
“就是把你这条破烂猫给你踹死又能怎么样?”
“你个疍家小臭丫头下手还真狠,都出血了!看见了没?”
咚妹儿知道他们说把猫踹死不是玩笑话,当初把大尾巴捡回来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而且平时听他们说话,在岸上随便把一只猫啊狗的,给打死打伤的,简直不算什么事儿,而且看他们当时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那种殴打甚至虐杀,简直就是一种娱乐活动。
越这么想,她就越生气,几乎要冲上去,和这几个人拼命。
可对方并在在意这个小丫头的怒火,刚好靠岸了,他们直接把不满转向了五嫂。
“看把我们孩子脸抓的,这要破相了,以后找不着媳妇了,你家给陪啊?”
“她家一个疍户人家,拿什么赔?”
“没钱赔,不是还有这个小臭丫头么?”
“切!疍家的臭丫头,白给我们也不要!”
听他们一唱一和的,咚妹儿真的肺都要炸了,大脑嗡嗡嗡地一片空白,就想要冲过去拼命。
其实他们的孩子哪有那么金贵,都是出去打工干活的,别说划了碰了,就是做活儿出了意外,断手断脚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五嫂心里也明白,这几个人在这小题大做是什么意思,就赶紧陪着笑脸,给摆渡钱返给他们了,还顺手扯过一串沉甸甸的风干乌鱼,塞到那孩子手里。
那些人也见好即收,收拾家伙事儿上岸忙营生去了,先前起了冲突的另一伙儿人,也借着这个机会打岔,早就溜之大吉了。
不管话撂得多狠,赶着忙生计才是正事,谁能没事儿老打架玩呢。
人都走了,五嫂用指头狠狠戳着咚妹儿的脑袋,骂她:“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你!怎么敢上手挠人家的脸呢?”
“他薅大尾巴!”
“今天这是些北岸的做活儿的,赶着上工不和你计较,赶明儿再把南边谁家的宝贝疙瘩也给挠了,把这条破船卖了,咱都赔不起人家的啊!”
“他们就是借着这点破事儿闹你,贪小便宜不想给摆渡钱,你还给那臭小子鱼吃!他吃了回去拉肚子去吧,窜稀把他肠子拉出来!”咚妹儿始终气呼呼的。
妈没工夫和她纠缠了,赶着划回去,可能还能再渡一船起晚的人,他们一般就三两个,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儿,耽误晚了,虽然人不多,但是给的摆渡钱就大方了,只要妈给划得快点就行,废话也少。
第二趟虽然划着累些,可是一般没那么多事儿,省心。
摆渡船往回划了,咚妹儿搂着大尾巴坐在船舷上,小胸脯还在一鼓一鼓的,她眼看着那个半大小子和那群装台人上了岸,越走越远了,恨不得把他们都拿针串成串儿,晾成鱼干儿,啊不,是人干儿,再剁碎了喂给大尾巴吃。
她越想越憋屈,到底还是忍不住,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吼一声: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