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北疆的战事被撕开了口子已经两天过去了,闵帝传令五皇子带领亲军火速前往北疆支援,这会儿估计已经离开望都很远了,北疆的战事如此紧急,下令五皇子出征的旨意秘而不宣,朝野上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若不是闵帝称病不上早朝不理朝政,估计六部的人早就将那金銮殿的琉璃顶吵翻了,尽管不上朝城外驻扎亲军外调一事也被大臣们写成奏疏,一本本儿的呈到闵帝面前堆成了小山。
闵帝索性连勤政殿的门都不出了,一概想上奏的大臣都让长焦挡在门外,只见他们个个都捏着一两本奏折吵着要面圣,奈何再怎么吵嚷,长焦只是一遍遍的重复说闵帝生病,无心朝政,不见他们,搞得他们一番请求倒像是不体谅闵帝的病情似的,眼见着面不了圣,不知道是谁的提议,于是一群大臣簇拥着出了宫,朝着丞相府去了。
长焦悠悠的和闵帝汇报着朝臣的动向,闵帝眯着眼,凝神看着桌上北疆的地图,说着“就交给纳兰诚去应付他们吧!”
闵帝年少登基时,西境、南海都看准时机,趁着小皇帝刚登基大权不稳且大泗国内朝局未定之时也发动过战乱,但闵帝虽小但文韬武略师承前朝太师,加之太皇太后又大力支持,即使朝局不稳但也都一致对外,闵帝更是放开手脚,虽说手腕优柔多善于施加怀柔之策但两边的战乱在闵帝还是稚嫩手段之下得到平息,朝中之人也对闵帝的一番战绩有了些许认同,更促进朝局更快的走向了稳定。
又因闵帝在位期间多有战事,久居皇位的闵帝行事手腕越来越狠辣,铁血,但如今闵帝年事已高,不知不觉考虑的东西多了,无论是对边界三城数万人口的性命还是郢昌带领亲军的性命又或是北疆十万戎敌的性命,他不自觉的想要做出最完备的计划。
乐屏派出的慎衔司司卫根据蔡勋所说,赶在夜半城门未落锁之前出了城,沿小路越过不归丘穿过一片树林,一直沿着来往路人踩出的小径向前走,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那间驿馆。带头的司卫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像是在泾河里划船的船夫,他腰间隐蔽处别了一把短刀,藏极隐秘轻易看不出来,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人,那两人先是悄悄的围着驿站转了一圈然后才慢慢踱着步进了正厅,这两人在驿站的大堂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而船夫打扮的司卫则让小厮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小厮领他上了二楼的客房就下了楼。
船夫打扮的司卫也是慎衔司驻扎望都的人手唤做阿弥,阿弥进了屋,立刻打开了屋内的窗户,整个驿站是个环形建筑,一楼是大堂,二楼三楼是客房和包厢,据蔡勋所说他“偶然”遇见的是一群人,上楼时阿弥向那小厮打听了,这会儿开春日头长了,不会有马队和商行经常往来住店,最多就是在大堂吃一顿饭然后就匆忙上路,大堂人多而驿馆就在望都城外不远,谁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大肆言说皇子谋反的话,所以那些人定是在二楼三楼的房间内暗地里做什么勾当,儿小厮也说确实有几个外地人住在店里有几天了一直未走。
阿弥打开窗,半个个身子探出窗外,眼睛丈量着到楼上的距离,看了一会儿,他两手抓住窗框,脚踩着窗棂像是只灵巧的蜘蛛一样攀上了驿馆的外墙向三楼的窗户爬去。
阿弥说他喜好安静故而让小厮给他寻了最里面的房间,也是顺着环形的过道走到了最里面,一路上阿弥的眼睛耳朵都没停歇,阿弥耳力极好,小时候师傅训练他蒙眼辨别箭矢的来向,按师傅的话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这明枪暗箭的都躲过了岂不是能多活几年,阿弥和师傅行走江湖多年,师傅仇家多,自从将阿弥训练出来就躲过了许多前来寻仇的人,而阿弥也练就了这“顺风耳”的功夫。
阿弥已经仔细观察了二楼的所有房间,刚上楼梯的第一个房间门虚掩着里面有个小厮在打扫可见没人,后面几个房间没亮着灯,但也没有听见呼吸声,中间的房间里传出男女的嬉戏声,阿弥耳根一红快步略过去了,后边几个房间正如小厮所说时下开春并没有住下多少人。
阿弥两只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二楼正上方房间窗沿,上身用力轻轻向上一窜,前臂撑住了身体,一只手飞快的推开窗户,双脚发力踹向墙壁,借着推力空中一个翻跃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阿弥选了二楼最里边的一间房没有直接通往楼上的楼梯,从上二楼的楼梯那里看去三楼那间房也并没有人。
阿弥上了三楼,微微推开一道门缝,给楼下的两个兄弟打了个手势,正是夜半,驿馆的人都昏昏欲睡,大堂里假装歇脚的两个司卫支开了值夜的小厮,阿弥一间房一间房的小心试探着,到了三楼靠楼梯的最后一间房,阿弥笑了,听着里面此起彼伏得呼噜声觉得就是他要找的那间房。
楼下的两人紧紧注视着楼上的动静,见阿弥蹲下身就知道他是找到了,楼下的两人中一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阿弥掏出腰间的短刀,轻轻的抽刀探入门缝,一点一点挪动着门闩,夜半寂静的只听得见风声,随着啪嗒一声,阿弥利落的收刀入鞘,将门推开一道缝侧身进了屋内,屋里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一点月光能将屋里的陈设看个大概,阿弥刚刚掩住门正想王床榻的方向挪动,一闪而过的豁亮深深刺痛了他的眸子,一把冰凉锃亮的大刀抵在了他的耳下。
“你是谁!”一个粗狂的嗓音质问着他,阿弥未出一声,那人的刀又抵得用力些,阿弥已经浅浅感觉自己的耳后划过了些许的暖意,淡淡的血腥散开来,阿弥手掌运力,两指弯曲以坚硬的指节迅速向身侧那人的腹下击去,那人吃痛弯下腰去,阿弥趁机抬手将抵在耳后的大刀推离,手臂灵巧的反向扭去,将那人手臂狠厉的向后翻折大刀随即无声滑落,但那人冷哼着又想伸来另一只手去接那掉落的武器,却被阿弥极有力的一脚踩在了地上,那人疼痛愤怒的终于忍不住嚎出了声。
而这一声发出,阿弥瞬时隐隐觉出屋内三四股杀死腾然而起,左右两侧有两人踢脚腾空朝他而来,阿弥抛下持刀那人向前躲开了,踢空的那两人却未作罢,其中一人以极快的速度贴面而来,阿弥跳上桌子腾空而起,正想冲出窗台喊来帮手时,房梁上突现一人,提掌自上而下劈落,阿弥凌空未留意头上动向,只觉耳边一阵掌风呼啸而来,本能反应的又极速下落,刚一落到地上背后一人持剑刺来。
阿弥躲闪不过左肩被刺了个血洞,低沉眸子里霎时升腾起一片黑压压的怒意,飞速自腰间拔出短刀,一力冲到拿长剑那人的身侧,速度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长剑宜远攻却在近身处讨不到好处,阿弥抽刀往那人手上一砍,那人吃痛丢下了剑,随即阿弥左手死死痛勒上那人脖子,挥刀就要扎向其左心,从房梁飞身下来的那人见势一脚就踹向了阿弥勒着的那人,这一脚力道其大,阿弥连同勒着那人被这股怪力冲撞出了门外,他顾不上怀里那人急急撒了手,那人跌下了三楼的栏杆,直直的砸向地面。
大堂里的司卫见一人坠下,又看了看三楼怒意升腾的阿弥,立即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只见几个深蓝衣袍的司卫齐齐冲进大堂,个个轻功了得,三步并作一步,飞跳着只朝三楼那间客房冲去,又见屋内弹出三四个身影,如坠花一般直直跳下三楼,那些人中只见一人红衣黑袍撑着一把白伞自三楼飘下,衣决如火又似火上闪着金光,那人身影鬼魅般的在空中凌空踏了几步便方向一转,本来直直坠向地面的身体却飘向大堂出口,一心冲向楼上的司卫再来不及追赶那模绯红的身影,只能就近压制住了几个还未逃出大堂的人。
几个司卫将四个驿馆中的人捆了起来,再抬头却看不见阿弥的身影,三楼客房的窗户被风刮的来回碰撞作响,阿弥见那红衣之人就要逃出,立即从后窗跳出,越过房顶用尽所有力气从房顶跳下,想要截断那人的前路,只是那人身体太过轻盈动作也出奇的快,阿弥只是扑落了那人撑着的白伞,那人头也不回的就跳开了,阿弥从房顶跳下,用力不稳肩上又带着伤一瘸一拐终是没有追上那人,栽倒在了路旁。
驿馆的那一干人等被押回了慎衔司,阿弥也被乐屏安排着去看了伤。
郭顶在慎衔司的地牢里幽幽的来回走动着,这几个人被分别关在了不同的牢笼内,郭顶一边走一边啧啧啧的发着声,“各位北疆战士?还没走?”一开口就是仿佛气死人的语气又略带着些嘲笑,继续说道“没等到想要等的人?都这会儿了估计你们要等的那人也要逃命去了吧?”牢笼里的人狠狠地瞪着郭顶,正说着手下的人送来一枚信筒,精致的信筒上还盖着一枚火漆,郭顶拿着这信筒又在这些人面前“展示”一般的走了一圈。
这信筒是在这些人随身的包袱里翻出来的,仍然是完整并有开封的样子,信筒的筒口覆着一圈透明的漆蜡盖着一枚小小的徽章图案,郭顶轻轻用力旋开了信筒,倒出一张紧紧卷好的信纸,将信纸慢慢舒展开,郭顶本来稍带得意的面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信上自然是没有带称呼也没有带落款,只不过这信中说的话太过明显,字字句句直指四皇子要谋权篡位,暗中拉拢北疆部族,还略微提到一句,“不必介意府司对我族偏见,勿顾及其劝阻而斩断与我族来往,我族心胸宽阔自不曾计较府司偏见,与我族交好,百利而无一害,成大事者自当有过人之胆量”,这句话未免将蔡亭均撇的有些干净,郭顶看这件事蔡亭均本应该是主导却不知这封信要做何解释,一时间郭顶有些气滞,一拳捶在了关押这些北疆人的牢笼上,那笼里的人狠狠瞪着郭顶一脸的不惧,郭顶见今晚是审不出什么干脆甩甩袖子出了地牢。
乐屏见他出来,走上前去“大人可审出什么?”
郭顶心里一时有些堵,他始终认为那四皇子是受了蔡亭均的蛊惑,可手里这封盖着北疆暗徽的信却由不得他再偏袒四皇子了,想到这,心里仿佛打翻了几百种调料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那些人嘴硬的很,只会直勾勾的盯着人,明日再说吧”郭顶伸出手里的信筒“把这些和我之前交给你的东西一起放好,明日若是没什么变数,就能交给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