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顶信步走出宫门，不待宫门关严立即隐去身影，直奔北戍府外。

此番北疆探查所得的消息，郭顶并未全数写在折子里，北戍府不过是个明面上联络点，蔡亭均必然不是这场夺权的筹谋者，这计划本就漏洞百出却如此兴师动众，极不合理，郭顶怀疑北疆开战这件事的背后不仅仅涉及大泗内部的皇权斗争，更甚者与周边的西境，南海，东洲都有联系，可是蔡亭均背后的势力隐匿太深，慎衔司目前没有抓到任何证据与郭顶的猜测有关，只是直觉如此，郭顶心中明白，要想印证这个猜测必得死死盯住蔡亭均。

在未回望都之前，郭顶便相继派遣司中高手，监视北戍府内动静。陈恒将北疆战事拎上台面，蔡廷均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即刻出城逃命，要么联合他在朝中的势力背水一战，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郭顶纵身而起，趁着月色隐去之时翻上了屋顶“蔡亭均可出过府？可有人来过？”

“回大人，自从早朝回府以后，并无动静”慎衔司的司卫乐屏回禀道。

郭顶听此，无趣的躺倒了屋脊上，抬头看着空中圆圆的月亮，心里暗自咒骂，天下太平多么好的事儿，偏偏有人不安生。正出神想着，一抹不让人察觉的黑影跳上了房顶。

黑影自厢房房顶而来，刚现出身形，慎衔司安排在侧面的一名司卫便手持一柄青光剑向其刺去，见来者手中并未持有武器，出剑的司卫心底一喜，手上的剑气更快了一分，那黑影斜眼睨到剑光，敏锐的抽身而退，从腰背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手持匕首横在胸前，一柄长剑扑了空，遂调转方向不依不饶的再次追去，黑影一个弓手将那剑往上挡去，顺着剑身偏离的方向黑影又翻身而起，朝着慎衔司那人后背翻去，黑影下落，匕首也紧贴着剑身滑动，刺啦一声向出剑的司卫脖子而去。

郭顶半躺着看两人出招。见自己人打不过，手上立即捡了个小瓦块，手指运力将瓦片弹出，正中那人腰眼，那人一吃痛，手上的匕首一斜向后栽去，待到慎衔司的人回头，那人已经转身只留一个背影。

手下的人正要追出去，郭顶拦住了他们，“别追了，那人轻功了得，我不过是试探了一下他就仓皇跑了，摆明是调虎离山，你们现在追出去也是被他带着在城里兜圈子”，猜到抛开自己的猜测，不管蔡亭均是主谋还是从犯，守在这里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房顶上的慎衔司司卫们静静的在屋顶上蹲坐着，已然是后半夜了，郭顶躺在屋顶上丝毫不嫌弃瓦片硌身，竟半仰着几乎睡着了，北戍府后门有一人身披斗篷，头上带着帽兜出府而去，郭顶半睁着眼瞧了瞧没再理会，慎衔的几个人就悄悄跟上去了。

不久，前去跟着的几个人中回来一个报信“掌司，那人不是蔡亭均”。

“是何人？”郭顶依旧不疾不徐的问着。

“掌司，，”

“别吞吞吐吐的，说！”

“属下一干人等尾随那人进了城中一家赌场，这身装扮实在不适合继续跟下去，”报信的司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夜行服继续说道“但属下吩咐赌场内的眼线继续盯着他，我们得人说，说，说那人摘下帽子却是蔡亭均府上的管家”。

郭顶眉头一皱，心却突突的急跳着，蔡亭均派这管家出去是为了传递消息？难不成那赌场是他们私下联络的地点？郭顶越想也越想不透，即使刚才闯进来的黑衣人暴露了他们的监视，倒也并未出什么大动静，就算那黑衣人前来，可是也没有惊动府里的一个人。

城北四皇子府，茂密的矮竹林深处，一个人影闪出，左顾右盼的观察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顺着墙根翻进了院内。

矮竹林之所以叫矮竹林，并不是长不高，人人都知草木过高易折，矮竹林在半人高时，竹干十分纤细，可万事万物都有其生长规律，矮竹林为了不被强风所折，在半人高时就蓄力长粗，竹根深深扎入土中，根须盘绕错综极力从土壤中吸取营养，来供给竹干，等到竹干长的足够粗壮了再继续向上生长，而这矮竹林要长成参天的修竹必得经过几年矮矮的时期。

那黑影跳入院内躲过府中的布防，径直朝着皇子府的书房走去。

“何人？”即使脚步十分轻，还是惊动了正在案前凝神盯着一盘围棋残局的四皇子赵郢麒，赵郢麒目光凝重，警觉的看着门口。

“是我！”两个急促有力的字说出口，赵郢麒就知道来者何人了，眼底一丝厌恶之意慢慢溢出。

来者推门而入，一身黑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银丝鞘面的匕首，露在外面的粗眉显得狠厉，“皇子不欢迎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脸上的黑布遮面扯了下来。

“难道舅舅对早朝上陈恒所说的事情没有一点惧色吗，父皇深夜召慎衔司进宫，不用想就知道要兴师问罪了，您这时候还来找我，是怕我们不被发现吗”赵郢麒疾言厉色的盯着来人。

“没错，慎衔司的人手就在我北戍府的屋顶上，不照样是奈何不了我？我还不是说出来就出来了？”蔡亭均傲慢的回应着。

“舅舅只是说要假意让北疆的戎敌攻下一座城池，可现在都三座了舅舅可曾想过要通知我一声？”

“本来想着和他们交易，谁承想戎敌奸诈，坏了我们的盟约”蔡亭均坐在椅子上恨恨的拍着桌子。

“北戍府的北稽军还不如我府上的府兵，舅舅有什么底气去和他们谈判，要拿戎敌攻下的一座城换户部的银子兵部的军械，舅舅权当父皇是傻吗！”赵郢麒捏着手里的白子，眼前的棋局显然一盘死水，再无起死复生之可能，修长的指节暗暗用力，手里的旗子随即朝窗外飞去，屋外一声惊呼，随即脚步凌乱，屋外那人被府军捉住了。

“舅舅真是无用，如此打扮还是被盯上了”赵郢麒眼底的嫌恶再难收拢，恶狠狠的瞪了蔡亭均一眼。

蔡亭均毫不在意他说的话，继续说着“是闵帝始终不重用北稽军，若是我北稽军的军需配备和陈恒的应远军一样，又怎么会连宵小之徒的戎敌都打不过！这次本是想诈户部和兵部的银两军需没错，可北稽军若是有实力，那不就是助你一臂之力嘛！”蔡亭均狡猾殷勤的说道。

原本只是为了诈户部和兵部的银两与兵器，只是蔡亭均没想到，北疆的戎敌早就有南下入侵大泗的意图，而蔡亭均适时提出合作，那戎敌乐在顺水推舟送他一份好意，他乐呵呵甘愿先送上一座城池，戎敌又怎会有到嘴的肥肉不吃之理。

戎敌所想也无非是如若轻而易举得拿下一座城池，一定会鼓舞北疆各部的士气，接下来北疆的战士也会一股作气，事实上，这一股作气让他们接连拿下三座城池，如今戎敌兵临大泗千城城下，这蔡亭均只能压下战报，再做打算，只是一个月过去了，他依然没想到办法，纸包不住火正是陈恒给他扇了一阵风，让他这场火着了起来。

“皇子别生气”蔡亭均起身来到赵郢麒身旁，嘴角挂着阴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伸手把他棋盘上的一枚黑子拿开，拿到他面前，随即开口道“这样一来，棋局不就活了嘛！哈哈哈哈”

“你若是想逃可以，把柔儿的藏身之所告诉我”赵郢麒推开蔡亭均举到他面前的手，双手拧住了他的脖领。

“如果四皇子跟我一起逃，我自然会带上她一起，恐怕你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蔡亭均任凭自己的脖领被对面这个狐狸眼的皇子狠狠抓着，又冷笑着说道“我已经写信给北疆戎敌的一个部落首领，他肯帮我们，如若你跟我一起去投奔北疆，日后积攒实力用你四皇子的名声去招揽人马从头再来，会有机会的”。

“你不过就是利用我而已”赵郢麒咬着牙，恨不得一口吞了面前这个卑鄙无耻之徒，可是他不行，他心心念念的柔儿还下落不明。

北戍府外，郭顶远远的看着北戍府，心里始终是有些疑惑，赌场那边又有人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汇到情况“掌司属下派出的人一直跟着那管家，只是那老东西自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后就一直在赌桌上赌钱，谁也没接触过，这会儿恐怕是已经要回来了”

郭顶心下觉得越来越不对劲，难道只是府上的管家私自赌钱？

“掌司，我们派人盯着北戍府的司卫少了一人”身旁的司卫提醒道。

“人呢？”郭顶厉色问道。

折腾了半夜，东方的天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去赌场赌钱的管家也回了北戍府，除了失踪的那名慎衔司司卫，一切好像都安静的如每一个日出的早晨一样。

郭顶的眼中泛出一丝丝血色，天就亮了，慎衔司的人手不能在屋顶盯梢了。

“大人您回司衙休息吧，这里属下盯着就是了”慎衔司司卫乐屏劝道。

郭顶点点头，如燕一般身姿飘逸的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