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仕不悦道，“臭小子，别惹怒我啊。”说着才不管林曜栋想什么，直接给王管家打起了电话。

林曜栋依旧执拗，扯着蓝若林的衣襟道，“我就想跟安然姐多待会，不行吗！”

蓝若林见状，道，“就听你哥的话吧。”

林曜栋摇头，生硬道，“不。”

韩仕被林曜栋弄的没辙，只得说，“我要带你安然姐去海上看流萤，你要去当电灯泡啊？”

林曜栋指着阿英道，“那他去吗？”

韩仕道，“去啊。”

林曜栋道，“他能去，我为什么不能？”

韩仕被惹笑了，道，“那他不去，你就不去了呗？”

林曜栋点了点头。

韩仕又笑了，便吩咐阿英道，“那你就别去了。一会王管家来，跟他们一起在家里等我。”

阿英领了命。林曜栋这才没有执拗。他看着韩仕带着蓝若林上了车，韩仕开车，朝另外一条路拐走了。

4

蓝若林也猜韩仕会带她去精神病院，或许是不想让林曜栋看见这一幕，而韩仕不直说，大概也是以为她还都不知道他所有的安排。

也不过都是好人设的设置罢了。她这么想着，心中起不了一点点波澜。但车开了很久，却真的到了海滨。蓝若林不禁吃惊。

已经是黄昏时刻，天边的夕阳在热度、湿气都达到一定的标准下，灼烧出美丽的绯红色云彩，一排一排、一列一列，如同一条赤红色的龙在天边盘踞。海堤上的海鸟尖叫、低飞、回转……

蓝若林已经记不得是有多久，她没有看过这样美丽的景色，没有见过这海滨上来自各国各地的各种肤色、说着各种语言的人们。

韩仕停了车，下车来为蓝若林开门，拉着她的手，将吃惊的她牵出车，被海风吹在脸面上的那一刻，蓝若林激动的落下了眼泪。

韩仕走过去，拥抱着此刻复杂情绪的蓝若林，低声道，“对不起。”

之后，韩仕带着蓝若林来到一艘船里，船里的人都站起来恭敬的唤他“韩先生”，蓝若林有敏锐的直觉，她觉得，这些人，可能都是像阿英那样的雇佣兵。别说当时她没有跟约定好的江澄见面，即便是见了面，也怕是在这样的保护之下，难逃生死。

他们先乘坐现代汽船，到了外海，才转了古旧的那种小木船，船头船尾都挂着一盏灯，还是烛火点的灯。但小木船只有韩仕和蓝若林两个人上去，之后，一位年老的船夫也上去了，他摇起了桨，带着他们慢慢深入到深海之内。

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的蓝若林，从出海到上盈月跳出海面，她才意识到，自己很久以来，连时间的概念都已经没有了。可如今再感受，就如同重生般来到这个世界，旧船、月亮、大海、星辰、晚风……一切都颇有古意，船夫似乎也高兴，兴致来了，扯起嗓子唱开了歌。韩仕一时也颇受感动，突然问蓝若林，“要不要喝点酒？”

蓝若林沉吟了一会，没有立刻反对。但韩仕已经向船夫问询船上装载的酒了。船夫一边将酒取来一边道，“先生好眼力，这可是外国进口的酒，后劲很大。得悠着点喝。”

韩仕似乎很欣赏船夫，见他拿酒过来，只是笑。而蓝若林此时也才注意到那位船夫。但见船夫是一个细长眼睛的老者，眼睛周围都是细密的鱼尾纹，笑起来牙齿都残缺不齐。他外表露出的部位，都黑灰的难以辨别真正的肤色，只有他的笑和歌声，非常有感染力。

船夫不单取来了酒，还将船上的小桌子撑开，另外放置了两个陶瓷小酒杯，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便又回了船尾，继续摇桨唱歌去了。

韩仕举起酒壶，给蓝若林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道，“若林，我们两个……很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记得以前一起工作需要应酬的时候，我们常常应酬完，还会一起再喝几杯……”韩仕说到这里，突兀了笑了一下，举起倒好了酒的杯子，道，“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酒就入了喉。

蓝若林见状，举起酒杯，一言未发，也一杯入了喉。

韩仕看着就笑了，眼睛迷离成优美的弧度，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阴枭，仿佛天空中慢慢升高的一轮清辉，越发的纯然透彻。然而，谁都知道，这样清辉的月，却可以让漫天的星星都看不见。

随后，韩仕回忆了很多他们之前以前工作的过往，其中还多次提到方梓同，当年一起奋战的同伴，如今早已不知在何方，韩仕除了苦笑，竟然还有许多的解脱。而蓝若林听他提到方梓同，难免想问他是如何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方梓同来诓骗她的，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还是统统咽下。可后来韩仕说的多了，还是让她难免想起一句：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殇。

韩仕回忆够了，才道，“若林，我们两个现在在一起了，我们是在生活，是在过日子，不是工作，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自己周密的逻辑和思考，在度量我们彼此的人心和意志？”

蓝若林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仕笑了，道，“你知道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我是被你气的失去理智。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离开，你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蓝若林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妻子是谁吗？”

韩仕笑了，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蓝若林道，“你看。你永远这样。那你可以告诉我，方梓同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韩仕笑了，指着蓝若林道，“扮猪吃老虎？我就不信方梓同给你的信上什么都没写。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像一个审判者一样让我自己承认？”

蓝若林觉得跟他根本无法说通，掰扯了半天，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蓝若林干脆问点实际的，“那你告诉我，你从哪里找来一个跟方梓同一模一样的人？连说话语气和动作都一模一样？”

“是AI技术。我的小科技公司的黑科技。”韩仕不知是醉了，还是想告诉蓝若林。蓝若林甚至觉得韩仕的表情和语气里，颇有点得意洋洋。

蓝若林凭借对韩仕的了解和方梓同的了解，猜测方梓同一定是会跟她通完电话，才会离开林森集团，所以她猜测韩仕也一定用了同样的方法——用AI技术让所谓的她，跟真正的方梓同进行一场看似“正大光明”的视频谈话。于是她问，“所以，你用同样的技术，让我对方梓同说，知道你有家室的情况下，还愿意嫁给你。是吗？”

韩仕笑了，借着醉意，道，“你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真的都是猜测？我真的难以判断。就好像从前我们一起工作时，你总可以猜测到对方的真实用意……若林，如果我们还是工作伙伴，该多好……”

是的。蓝若林又一次猜对了。当方梓同知道已经结婚的韩仕要继续娶蓝若林为妻时，愤怒灼烧了他的情绪，他不相信蓝若林愿意在韩仕身边做个没名没分的妻子。他们之间爆发了一次规模巨大的争吵。

一开始，他们的争论点，在韩仕去美国悄悄结婚有关。这件事谁也不知道，连方梓同都不知道。所以当他知道以后，觉得可笑可悲可耻。他问，“那若林呢？”

韩仕竟然大言不惭道，“要么她就没名没分跟着我，想要结婚也可以，但不能用我的名字，在大马，我大伯的大儿子的名字一直没有注销，我可以用那个名字跟她结婚。只要她愿意。”

方梓同道，“你结婚，是因为想要他们的资本，是吗？我们可以一起联手，打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商业天下，安安分分做生意，不好吗？非要这样投机取巧？”

韩仕怒道，“投机取巧？我这怎么就算是投机取巧了？本来我与她之间就有婚约。我不能违背我的约定吧？而且，我能怎么办？你能帮我？你我联手？你能帮我找到更好的资源？你能帮我融资？还是能帮我得到更好的项目？我没有办法……没有权和钱，我怎么办保护我的家人、保护你、保护她？”

方梓同认真而严肃道，“我不需要你保护。而她，也根本不需要。”

韩仕冷笑道，“是啊。她不需要我的保护，需要你的吗？她与我们两个共同工作，如果她真的对你有意，会选择你，就算落难，也不会轻易随意地选择我。你对她这么了解，你应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梓同被戳中了痛点，道，“是，她是喜欢你。所以选择了你。我是输了。我毫无怨言。可为什么，你既然赢得了她，还要跟别人结婚，还要骗她？”

韩仕道，“我没有骗她。她知道我已经结婚。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愿意跟着我。”

方梓同摇头道，“我不信。”

韩仕道，“那你自己跟她通话，视频通话。这次，我就让你死心，让你知道的明明白白。”

于是，韩仕拨过去了那通电话，让方梓同和用AI技术假扮的蓝若林进行通话。对方对方梓同表示，她是真的知道韩仕结婚，也依旧愿意跟着韩仕的。方梓同一时心灰意冷，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认了。后来，韩仕就真的用了假名字跟蓝若林结了婚。可蓝若林不知道整件事的发生发展。方梓同也不知道蓝若林根本不知道整件事。他们结婚的时候，他自然也想去，但韩仕没有让他去。

韩仕还在低头鼓囊着，“如果我们还是工作伙伴，就不会出现后来的一切的一切……如果我从来都不知道方梓同的一切故事……就不会有这覆水难收的一天……”

蓝若林听出韩仕口中的猫腻，她追问道，“这么说，你一开始，并不打算娶我？”

韩仕不知是醉了，还是想一吐为快，竟然点头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娶我？”蓝若林问。

“因为你是……方梓同的……”韩仕边说边笑，终于是醉意汹汹，爬在桌子上，再也醒不来。

“韩仕……韩仕……”蓝若林叫了几次，都没有反应。

蓝若林知道韩仕喝了很多，她也喝了很多，本来都有点醉意，但从韩仕口中知道了方梓同离去的真相，也突然明白了韩仕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娶她这个事实后，不由地苦笑。可是，韩仕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可一切都还来不及反应，那个年老的船夫见韩仕醉倒过去，从船舱走出来，拿出一个很旧的背包，对蓝若林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