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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总，我是秘书，不是保姆。”

韩仕略微沉吟，道，“那要不，我把我的家政辞了，你担任，工资一起给你。”

蓝若林愣了愣，随即就觉出韩仕口中的调戏意味。他住在公司为他租赁的酒店套间，每天都有专人来打扫，他哪来的什么家政。她撇了撇嘴，不肯回答。

韩仕笑了笑，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便道，“确有专人来打扫，但不负责做饭。”说着，他坐了下来，看着依旧站在厨房操作台的蓝若林，温和招呼她，“来，坐过来。”

蓝若林自然警觉不肯过去。自从她担任总裁办公室秘书以来，可以说是与韩仕保持很适合的距离，她可不想再惹出什么风波来遭人口舌。

韩仕看她一幅烈士模样，一边笑一边将一支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似乎回忆般笑道，“我只是……很怀念家的味道。”

“嗯？”蓝若林不解。

韩仕道，“小时候，跟母亲一起住在爷爷奶奶家——在农村。那种地基是长方形的，前庭种花、后庭植树，每天早上都能闻到泥土的味道，中午太阳能晒得人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晚上能看见月上柳梢头。”

韩仕难得一见的温柔，看着蓝若林回忆道，“你知道，爷爷奶奶家种着一颗桂花树，每天秋天我们都采集它来做食物——桂花糕、桂花酿……嗯，其实，春天的时候也有樱花的，也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蓝若林当真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在回忆童年时是如此的神情，她愣了半天都回不了神。

“如果下雨，我们就在屋檐的回廊下听雨。哦，对了，还有过年，要给祖宗祭祀，每次我都饿的受不了，会把祭祀台上的点心偷偷吃掉。气的我妈追着我满屋子打我，爷爷奶奶就在那里劝架。特别有意思。”

蓝若林听到这里笑了起来。

韩仕道，“其实，我也不是会让你一直给我做饭。只不过，你做的饭，让我总想起小时候的记忆。我爷爷奶奶做的饭也跟你一样，不多不少，刚刚好，几乎每顿饭都不会剩下。他们也不使用过多的佐料，随便一做，就很好吃。”韩仕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之后又道，“放心，在过阵子，可能我就吃腻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蓝若林哦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打开冰箱准备做饭。而事实上，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挺开心的。

韩仕没有看到被冰箱挡住表情的蓝若林，还以为她不乐意，便又继续道，“你才刚刚担任总裁助理一个月，等半年或一年过去，给你加岗位。”说完又解释一句，“跟加工资一样的。”

蓝若林从冰箱那边探出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潇洒坐姿的韩仕，应声道，“好。不许抵赖。”

而这一个月里，光是一些随机参加的晚宴，就让蓝若林兴奋。别说第一次跟韩仕去参加晚宴可以穿到免费的礼服，就是晚宴上的食物也让她兴奋，更别说有时的宴会上，能看到很多她喜欢的明星。当真是星光云集啊。而且还能全国各地四处飞。虽然很忙碌，但，这难道不正是她的梦想？不就是给这个不挑剔的男人做几顿饭菜嘛，她可以。

于是，她的工作，便越来越顺手。小到安排日程、订机票酒店，大到会议安排和公司决策意见。亏的她头脑聪明，精于计算，很多数据的处理对她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她的英语口语很不错，当年英语考的不太好完全是因为她的拼写不太在行，而在现在的诸多的工作流程里，大部分都是使用口语，也在她的擅长里。最关键的是，越忙越乱，她处理起来就越顺手，也越有成就感。于是，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便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份工作，而且，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份工作。

他们公司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利，连方梓同再见她，都忍不住夸道，“韩总是找到一个好助理了。我顿时感觉我的工作都没有那么辛苦了。”

不过，对于朱琳和她一起损失的那个大数据工程，他们公司是无缘了。

她的工资，自然比她在公司做一个小小的结算员和会计要高很多，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她相信韩仕，半年后，她的工资一定涨。

于是，她也想给自己买一个高端包包，譬如：LV。于是这天周末，好不容易闲下来又不出差又不加班的她，想叫岳欣芳陪她去逛商场，才突然发现，她与岳欣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和见面了。而且，岳欣芳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自动来找她。于是，放在岳欣芳名字和电话号码上的手指犹豫了。最后，蓝若林合上了手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岳欣芳产生了间隙？而且不但是岳欣芳对她，她也有对岳欣芳的。

她收拾打扮好，打算自己去商场逛逛。出门穿鞋的时候，她对着穿衣镜看到自己的模样，一身青白色的休闲小西服，门口摆着几双高跟鞋。从前的她，都是T恤仔裤运动鞋。她才突然发现，这一个月的行政助理生活，已经让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小白领。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或者说，其实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在商场里，她没有看中LV的那款经典包，反而看中了一款布兰施的包。但为了履行买LV的包，她还是在已经买了布兰施的一款酒红色包后，又买了一个LV的小手包。去巴宝莉的专柜上转，又买下了一直想要拥有的那款经典围巾。一个街逛下来，不但一个月的工资不够用，还添了自己以前的工资进去。但她很开心。

然而，这种开心，没有持续几天，她就在公司洗手间的隔断内，听到外面有人谈论她。

“她找小白脸的事是真的假的？”一个女员工说。蓝若林从未听过此人口音。

“那还有假。”另一个说。

“看着人很正经啊。没想到啊。”

“那哪能看得出来。大龄女青年……你懂得。”随即是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笑。

“这事韩总知道吗？”

“得了吧，说不定她就是这样才爬上那个位置的。”

“哎呀，我觉得她可真是赚大了。得了那个位置，还得了那个男人。要韩总能跟我一夜春宵……”

“你想得美你。”

“你说她凭什么啊？年纪又大，又不是处。”

“说不定功夫很好呢。听说陈克生就功夫不错……”

“你试过？”

两人哈哈大笑，刺耳的声音让蓝若林心里忍不住想吐。直到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都觉得身心都在发着冷汗。她心中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别人对她的种种态度。她觉得，确实有些人在跟她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轻佻。

这天早上，她变得极度沉默。连狄志远都发现她不正常。

中午吃饭时，蓝若林特地叫了陆柳去天台吃。陆柳仿佛也猜到一般。

一般来说，蓝若林没有出差在公司的时候，都是跟陆柳一起吃饭。但她们一般都在食堂解决。一旦来天台，必然是有些私密话题。所以，当蓝若林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时，陆柳就先说了话，“你是想问我，关于你的那些流言八卦的话吧。”

蓝若林知道陆柳是懂她的，便点头应了。

陆柳却叹气道，“你啊，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很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你呢？说就说去呗。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滴？”

蓝若林一愣，想了想，陆柳说的的确很有到底。她为什么十年前就在乎别人在背后谈论她和陈克生，十年之后，她又这么在乎别人谈论她找小白脸。但，或许，她想知道的只是，韩仕有没有被牵扯进来。她觉得应该没有，否则流言就会是她和韩仕了。如今，她只想确认一下。于是便道，“他们说我找小白脸，可说了小白脸的名字？”

这次轮陆柳惊讶了，她吃惊道，“你还真去找过？”

蓝若林的沉默让陆柳明白那些流言的真实性。陆柳惊讶道，“不会吧？真的？”

蓝若林道，“也是偶然。也只那么一次。”她对陆柳坦承了发生过什么，只是没有提名字。而她对岳欣芳提了韩仕的名字，却撒谎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那种欺骗性更大。但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个流言的出处，很可能就是岳欣芳。

“你告诉过谁？岳欣芳？”陆柳的问答，让蓝若林的猜测敲下定音锤。而蓝若林的模样让陆柳明白她又一次猜对了。陆柳见蓝若林没有说话，又继续道，“你跟岳欣芳关系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你？”

蓝若林长叹一口气，看着天边的云彩，心想，如果是岳欣芳，她大可在半年前说出来；如果是岳欣芳，那为什么没有提韩仕的名字？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直接认定是岳欣芳传播的这份谣言，她猜想或许是岳欣芳告诉了她的朋友。岳欣芳在公司旗下的一家贷款公司有一个闺蜜。那个人就是一个大嘴巴。而且，蓝若林也认为，自己始终也不能说那个小白脸是岳欣芳为她找的，更不能瞎说她认为岳欣芳喜欢韩仕的这个猜想。而且，如果一旦袒露，那必将说出那个小白脸就是韩仕的事，更何况，她跟岳欣芳都说了，她和韩仕没有发生过什么。或许，真的是别人添油加醋说出来的。或许他们真正想害的，是韩仕。

这一个月以来跟韩仕一起工作，自然也有方梓同的协作，慢慢的，从各方工作及方梓同的言语里，蓝若林也逐渐发现集团各方的投资人和股东对韩仕给与的压力，如果韩仕有一个做不好，都可能被他们挤兑和打压，甚至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而在跟韩仕的相处中，她也慢慢发现了韩仕的优秀和温情。譬如，他每天都会给他的母亲打一个电话询问家常，这点，是蓝若林根本做不到的。再譬如，韩仕在国外国内都有自己匿名捐赠的公益活动，狄志远甚至陪韩仕去当场参加过活动，只是蓝若林无缘一起。而且，韩仕要求的酒店，竟然在省图书馆附近，如果闲来无事，他的周末时间一般都会耗在图书馆。他看书很多，而且涉猎广泛，更多的是看一下企业管理的论文，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再者，就是韩仕喜欢宅在家里，而且还喜欢吃家常饭。这些，都让蓝若林慢慢地对韩仕有了无形之中的改观，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于是，那天下午，蓝若林给岳欣芳发了一条微信，而且是她删了写、写了删的，最后确定下来，只有一句简短的话，“欣芳，你是不是把我和韩仕在海南的事告诉了你的那个闺蜜？”

但，微信发出去，页面上却刷出来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蓝若林才发现，岳欣芳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她给删除了。

蓝若林的心里像打翻五味瓶。她是一个心里放不住事的人，既然决定要问，便要问清楚，她便打了一个电话给岳欣芳。但显示是无人接听。她又打了好几个，都是这个回复。最后，她干脆动用办公室电话打。电话终于通了，蓝若林才明白，岳欣芳连电话都把她拉黑了。

岳欣芳接起电话，第一句竟然是问，“蓝助理，有什么吩咐？”

蓝若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点，“为什么拉黑我？”

岳欣芳走出办公室，走到过道，阴阳怪气道，“我删除你半个月了，你竟然才发现。是你太迟钝，还是真的是因为蓝助理跟着韩总，太忙了太忙了？”

蓝若林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韩仕，因为岳欣芳喜欢韩仕，她也不想拐弯抹角地再去问岳欣芳是否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便直截了当地问，“你这样对我，是因为韩仕吗？”

岳欣芳就嘲讽道，“你跟韩总……难怪你可以这么平步青云。”

蓝若林问，“你喜欢韩仕，对吗？”

岳欣芳冷笑道，“你早已认定是我把你那些龌龊事告知天下的，还问这么多干什么？难道我闺蜜知道，不也是我告知的？”

蓝若林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喜欢韩仕，而韩仕调我来做助理……”

岳欣芳打断她，道，“为天下正义。当年你不是总说，你自己是个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人吗？你还说自己绝对不会卖皮卖肉地换取金钱和地位。可你做到了吗？”

蓝若林不可思议道，“欣芳，你连我是个什么样人都忘记了吗？我们相识十年了……”

岳欣芳突然变得暴怒，她不知道这天下为什么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她反笑道，“我当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告诉我你跟韩仕没有什么。那他为什么那天因为你而送我回去，还把我抱上楼？你敢说都跟你没有关系？他还拿走你的画册……哈哈，我真傻，我还相信了你，等在地下车库那么久，就是为了谢谢他。我送他领带，他不要。我去酒店见他，他拖延戏弄，之后对我冷嘲热讽。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一切，我就不会这么可笑。我恨他，我更恨你……”岳欣芳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我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她激怒，激怒到什么都说出来，那一瞬间，她对蓝若林更恨了。她愤怒地挂了电话。踩着跟鞋回了办公室。

蓝若林张了张嘴没有讲出一句话，只听到电话里“咔”的一生被挂断。现在的电话，都是“咔”的挂断，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嘟嘟”的盲音。仿佛杀人时用的都是枪，“砰”的一声，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不像冷兵器时代，至少可以苟延残喘一会儿。

她茫然地放下手机，看着窗下那仿佛悬崖一般的楼宇和楼宇下的车水马龙。